他法相庞大无比，只是简单地迈出一步，就已经抵达了裂缝边缘。没有再看那几只不知为何惹得他如此暴怒的小蝼蚁，他的身形随着他开始进入深渊渐渐缩小。

尽管与常人相比，那身形还是高大魁梧得有些夸张，但在这万丈深渊之中却已算不上宏伟。

他动了动鼻子，似乎在分辨什么，旋即选定了秦芊芊下落的方向，加速向她追了过去。

“那是我的……至宝，至宝！是我的……”他喃喃自语着，笑声又逐渐变得癫狂，“觊觎我宝物的小贼都得死，都得死啊哈哈哈……”

……

秦芊芊眉头紧蹙。

她也察觉到了来自身后那恐怖的压迫感，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那魔修会突然冲着她而来，但对方的杀意没法作假。

不过，仅仅疑惑了一瞬，秦芊芊便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仙门表面看全是名门正派，都免不了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何况跟在身后的还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魔修，或许他只是想提前把其他人获得天材地宝的可能性都扼杀在襁褓里。

这很符合魔修们残忍自私的心态。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天意”在为纪灵芸扫清障碍。

毕竟没有她来搅局，那魔修又疯疯癫癫，纪灵芸只要按照“剧情”中所说的那般，意外落入藏宝之地就能获得诸多天材地宝了。

真是天道宠儿啊，到哪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芊芊心中幽幽一叹，将拎着的梁树羽往身边靠了一点，反手握住了剑柄——

可惜，她偏喜欢逆天而行。

一剑斩出！

看起来足以摧毁一切的剑芒带着不可匹敌之势，正中那名紧随秦芊芊而来的魔修。

下一刻，血光乍现，那疯疯癫癫的魔修避之不及，仰天发出了痛苦的嚎叫，而后便是更加疯狂暴怒的诅咒之语。

秦芊芊没听见他的咒骂，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听。

当这一剑斩出的时候，她就借助剑势反向加速冲向了地底。

那一剑只是为了阻拦，并不是为了杀敌，她必须尽快取了这里的宝物离开，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浪费。

只不过……似乎有人比她更快。

漫天尘烟中，秦芊芊的视线中出现了那道瘦削的少年身影——

这道从大地上撕开的裂隙还在持续扩张，两侧树木石山不断滚落，他一身白衣在幽暗的环境中很是惹眼。明明处在下坠的状态，整个人却像是一片轻飘飘的落叶，穿行在落石之间，姿态仿佛漫步。

他抬头看了秦芊芊一眼，似乎并不介意有人与他同行，只随意地迈开步子，避开了来自身后的视线。

他的速度极快，哪怕秦芊芊牢牢盯着，仅仅一眨眼，他的身影就又模糊了几分。

不，等等。

不仅是因为他快，还有雾。

秦芊芊注意到了从地底涌上来的雾气。

那雾透着淡淡的黑色，初看不易发觉，越往下便越浓厚深重，像是化不开的墨，又如同永夜，以至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而且，随着高度下降，一种无形的压力也随之产生。

这种压力施加到修士的身上，便化作了一种禁锢。

秦芊芊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受到了些许压制，本应该轻盈敏捷的身体，似乎也在这重力压迫下变得迟缓了些许。

但幸好，只是一点点压制，影响不大。

此外，除了重力压迫和修为禁锢外，黑暗中似乎也多出了一些诡异的生物。

由于没有表现出直接的攻击性，秦芊芊也谨慎地没有出手，只带着专心充当透明人的小师弟在黑暗的环境中左右腾挪。

大约是受深渊之下的禁制影响，又或许是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诡异存在也给白衣少年带来了一点干扰，在秦芊芊持续下降的过程中，两人的距离也逐渐被越来越近。

近到，视线所及，她甚至能看清少年脸上的神情。

他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形有一丝心烦，虽然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剑眉却微微拧了起来，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并不是太好。

秦芊芊顺着他凝望的方向看去。

深渊之下的确漆黑一片，不过那只是对凡人而言，修士的目力远强大得多。

纵然环境特殊，黑雾诡异，灵力运至眼睛，凝神去看，倒也勉强能窥见周身数丈内的事物。

而且，虽然四周无比黑暗，但深渊也并非没有其他光亮。

秦芊芊的视线范围受限，可她却能看见两侧的崖壁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光。

起初还不是很多，随着他们逐渐深入，那些光点便越来越密集。

绿色、黄色、红色……不同颜色的光点不仅会移动，甚至还会如同呼吸的频率般一明一灭。

那是活物的眼睛。

秦芊芊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深，是否接近天河秘境的地底，但从心底估算的高度来看，他们起码已经往下降了三千余丈。

天河秘境果然不像一个普通的秘境。

这样的深度，哪怕放在外面世界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再一想到深渊底下藏了这么多不知底细的活物，而且它们的实力可能强大到一双眼睛可以无惧黑雾的干扰，秦芊芊便不由得头皮发麻。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纪灵芸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运，才能完好无损地在筑元境的修为下，顺利穿过这些障碍到达藏宝之地并获得那些天材地宝？

所谓的“女主光环”真有那么强悍吗？

秦芊芊心里实在是纳闷。

不解归不解，疑惑只能放在心里。随着周围的各色光点变得越来越多，她心中的警惕度也拉到了最高。

没有人敢发出动静来试探深渊里的诡异生物是否如想象的可怕。

即便是怂得瑟瑟发抖的梁树羽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说一句“师姐，我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替大师姐一起留意潜在的危机。

他们不敢，有人敢。

秦芊芊很快又感知到了身后，或者是更上方传来的动静。

起初她还是皱紧眉头，表情不虞，因为她知道，那一剑砍不死那魔修，最大的作用就是拖慢他的速度，可细细感知后，她顿时面色骤变，

“疯子！”秦芊芊忍不住低骂道。

不管是她，还是那白衣少年，都在深渊里低调前行，不愿惊扰了两旁的生物，以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魔修倒好，被一剑砍得后退之后，便像是不要命一般，直接动用了燃血技能，完全不管不顾地朝秦芊芊追了过来。

深渊之中的禁制对谁都不会厚此薄彼，可也架不住有人不要命。

在那魔修全力催动之下，他与前方之人的距离也在越缩越短，而他随手挥出的招式也毫无顾忌，在黑暗的黑渊中落得四处都是，直接搅乱了方圆百里内的一片寂静。

咻——

一瞬间，黑暗中响起了数不尽的破空声。

那些深渊下的生物究竟是不是虚有其表或许答案很快就能揭晓，然而秦芊芊却没有心神关注了，因为那魔修在攻击落空的一刹那已经看见了她，并且又如疯狗一般追咬了上来。

疯子是不可理喻的。

秦芊芊深知这一道理，现在更明白了一件事——疯子也感知不到痛楚与恐惧。

她分明听见深渊下的那些诡异圣物袭击了那个疯子，却没有分走他半点注意力，反而刺激得他更加发狂了，各种招数对着她不要命地释放。

秦芊芊只能催动灵力，进一步加快自己的速度。

她这边一快，不久便超过了那白衣少年。

两人的身位相差不超过半丈，近到几乎两人同时伸出手便能指尖相触的程度。

如果有谁骤然发起袭击，这也绝对是一个危险的距离。但同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有谁朝着他们之中的某人发动攻击，也必然会波及另外一人。

更不用说，敌人还是一条神智全无的疯狗，根本不会分辨具体的敌对目标，所会做的就是一个招式拍下去，将眼前存在的活物全部消灭干净。

……

商墨言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只是化身的缘故，他能感觉深渊下的禁制给他的影响似乎更大一些，本来就有些心情不爽，哪知身后又跟进来个疯子。

即使对方的举动吸引了大部分深渊生物，也有少许诡异的玩意儿被惊醒了正在黑暗里四处乱窜。

这无疑是在给他添堵。

商墨言内心的杀意不停翻涌，但想到现在这具化身比对方还要低了一阶的修为，又只得耐着性子止住了杀心。

天河秘境平庸惯了，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知晓那些隐秘的传闻，也没有因此派一个强大的化身过来。谁能想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冒出来一个归虚境的魔头。

六阶的实力，放眼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称得上强者了，何况还是可以随时自爆拉着敌人一起死的疯狗。

就算合道境见了，都未必愿意直接硬碰硬。

结根结底，这事只能说一句运气问题。

商墨言不愿意承认自己运气差。

那魔修可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不过是有些倒霉，被他人给连累罢了。

和他相比较而言，天灵宗的那位首席才是十足的倒霉蛋，而且……不仅惹人憎恨的本事挺强，跑的速度也很快。

就是看起来心思不纯，品行有待商榷。

商墨言眸光幽深，一眨不眨地盯着刚才身形交错间猛然加速超过了他的白衣少女。

这是要……拉他垫背？

他落在后方，自然要先承受攻击，这样一来便能够替她分担火力。

商墨言默默思忖着，紧接着心底不由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就知道，这些所谓的正道弟子也不过是——

还等没有他的结论彻底成形，商墨言就看见前方的少女蓦地转过了头，猝不及防间，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与她那双冷艳的桃花眼又直直地对上。

这是他们又一次对视，没有身份上的遮掩，没有寒暄时的客套，那清冷冷的眸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径直看向了他的本心。

商墨言不习惯被人窥视的感觉。

他下意识就想调转视线，可目光刚刚有所移动，他就看见少女提起了长剑。

连剑带鞘，没有任何杀意。

她要干什么？

疑惑刚在心间浮现，身后杀招已至。

商墨言几乎来不及思考与反应，就见那把看似平凡无奇的长剑径直探进了他的衣襟，而后少女持剑微微一勾，直接将他整个人挑了起来。

一向对人心狠手辣且冷漠自私的某位魔门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