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早朝,官家总是对他诸多暗示,意思是说他家长生心里爱慕官家。
他都觉得官家脸皮厚,长生才来长安多久?别说爱慕官家,就是见也是没见过面的。
不得已只得说,姑娘身子虚,才来长安有些水土不服,病秧秧的不好冲撞了天颜。
他是怕万一官家见色起意,真让他姑娘做皇后,以后他姑娘被欺负了,他都不能给撑腰,忒鼓囊。
这件事情让他心烦,晚饭也没吃两口,夜里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早儿,天还没怎么亮,外头叽叽喳喳全都是喜鹊在叫唤。
徐崇廉本就没睡好,这会儿被吵的头疼,坐起来按着膝盖问秦氏,“大娘子,是不是喜鹊扎堆在咱们院儿里安家落户了?”
秦氏替他理整朝服,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昨儿还没有,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会儿我叫东来去瞅瞅。”
徐崇廉一拍大腿,起来换上朝服,穿戴齐整,正准备出门。
守门的小厮东来颠颠跑进院子来叩门,“主君,沈家来人了,是来提亲的。”
徐崇廉和大娘子面面相觑,心中大喜,乐呵呵道:“喜事,喜事,东来,快遣人去宫里头给我告假,今儿不去早朝了。”
东来忙应和着说是,眉开眼笑的自去了。
长生院儿里这会儿也热闹着,春枝沾了桂花头油给她梳头,直说沈家不愧是书香门第,送来的聘礼都是些古玩字画,可叫咱们开了眼。
她十指纤纤,挑桃红色口脂在唇上一抹,白檀香味淡淡入鼻,心情很是不错。
“爹爹尚武,家里头都是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平素里是见不着这种风雅之物,你瞧着都有什么?”
春枝数宝贝似的回,“有魏晋的书法曲谱,盛唐的管弦丝乐,还有两箱白银一箱黄金。”
她听着,心里满意。
沈修瑾是真正对她好的,两家长辈虽说不对付,却也愿意为了小辈儿操持,这世上,哪有不为儿女好的父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迁就了。
春枝替她收拾完,说是好了,问她,“咱们去前院瞅瞅么?”
她摇头,说不去。
亲事有了着落,她就没那么怕了,近来总是躲在家里,都是为了躲庭降。
虽说她知道,上辈子里,后来的庭降也没娶着心里头喜欢的人,可那着实是因李允淑只爱冯玄畅。
至于她自己,若不是为了帮李允淑,也不至于让人给投了井,白白作践了性命。
她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姑娘,想要的其实很简单,有个两情相悦的姻缘罢了,就像张二婶张二叔那样,种种地打打零工,生两个孩子,细水流长的过普通日子。
她喜欢庭降,可庭降心里头不喜欢她,现在也就不记挂庭降了。
事情都过去了,得向前看,如今同沈家亲事定下来,她也高兴,便张罗着给自己添置嫁妆,准备去街上选些好被面什么的,顺道儿去给从出生就没见过面的阿娘烧个纸钱,告诉她阿娘,自己定亲了,让阿娘在那边放心。
盘算一番,她吩咐春枝拿上银钱,带两个小厮便从后门出了府。
弄堂的青砖亘长,偶有几个大户里出门采买的婆子,见着长生,都乐意同她搭讪两句。
四邻八舍都知道她,哪家的婆子都能认一认,她是个没架子的小姐,一路同人说笑着出来弄堂,绕到街上。
也不知是什么日子,街上似乎清了场,半个人都见不着。
她还同春枝说,“是不是要变天了?怎么都见不着人影子?”
春枝抬头,搓搓眼,“天好的不得了,这日头大着呢。”
她觉得纳罕,嘀咕两句,转身提步欲走,给人从后边叫住了。
“前头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退下!”
踅回身,她傻在那儿了。
廷内侍领顶小轿子,身后跟着一排禁军,正搁那对着小轿子呵腰说话,看见她廷牧哎哟一声,忙走两步过来,赔笑道:“这不是徐家的大姐儿么?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她蹲身,“廷内侍安,您今儿怎么有空出宫了?”
廷牧回说,“一早儿徐将军告了假,官家这不是担忧着,遣奴才来探望。大姐儿您这是去哪呀?”
她说,“父亲身子康健,没有事儿的,我去给阿娘添些纸钱,告诉她我定亲事了,让她高兴高兴。廷内侍即是来看望爹爹的,我就不同廷内侍说话了,您到府上小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