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浛烟戳戳她,“长生,不然我今儿留下来陪你,叫款冬捎话回去,就说我在你府上住下了。”
她是怕长生难受,毕竟才定下来的亲事给官家搅和了,生生做了对苦命鸳鸯。
长生摇头,“不用了,你陪着我又有什么用?官家还能收回旨意么?”
她想着既然这番谋划不能成,也用不上强求,庭降为何非她不可,里头只怕没那么简单,毕竟上辈子两个人虽成了亲,到最后也没能在一起。她自己个儿倒不会想不开,只怕沈修瑾会出乱子。
赵浛烟看她心事重重,只当她是伤心傻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慰,拍拍她的手,耿直道:“就这么说定了,今儿我就住下来,你撵我也是撵不走的,我赖你屋里头了。”
她勉强回赵浛烟个笑,琢磨着得进宫见见庭降,他这是强逼,是拿身份压人,就算她迫不得已答应这桩婚事,也得把话和庭降说明白。幸好今儿从庭霜手里拿到了腰牌,明天能顺顺当当的进宫。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她们还没到府门,远远就见东来在门口的街上急得来回转悠。
下了马车,东来过来跟她呵腰,“大姑娘,您可回了,快进去吧,主君和大娘子等着您呢。”
她问东来,“廷牧公公回了么?”
东来说是,“走了有两盏茶的功夫了。”
那就是已经宣读过圣旨了,她忖了忖,点个头往府里去。
赵浛烟跟着下了马车,嘱咐,“东来,你差个人去我家中给我母亲捎个话,就说我今儿在你家大姐儿这里宿一宿,明儿再回。”
东来连连呵腰,“赵大姑娘妆安,东来省得了,这就差人去办。”
长生拉着赵浛烟往前厅去,进门先给徐崇廉和秦氏请过安。
早就有下人来禀,说大姐儿和赵大姑娘一并回了,秦氏撮着手帕子,虚扶一扶长生,“你都知道了罢?”
长生坐下来,咬唇道:“梨花都说了,大娘子浑用不上替我担心什么,阿耶也不用觉得为难,女儿虽没读过几天书,却也知道君为臣纲的道理,为臣的怎么能抗旨呢?那是大不敬。”
徐崇廉只觉得脑仁子仍仍的,哪怕长生哭给他看,寻死觅活闹腾他都受得了,偏她即不哭也不闹,懂事的像看破红尘,他闺女心里头这是得多难受啊。
“爹爹不听这些大道理,好姑娘你给爹爹说,你就说你还嫁不嫁沈修瑾,你要说嫁,爹爹现在就去把他绑来跟你圆房,还不信了,生米煮成熟饭,官家还能怎么着。”
徐崇廉脸色铁青着,只要长生过得好,他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了。
长生忙跪下来,“阿耶,您这一身功名利禄是战场上拼命挣来的,女儿好不容易认亲,在您膝下承欢,不想再落个家破人亡的结果,阿耶可千万别做糊涂事儿,就当是女儿贪图荣华富贵,女儿愿意进宫的。”
秦氏直叹气。
两口子只觉得长生是为了顾全大局,决意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心中尽是愧疚。
长生跪在地上心里感慨,可见都是命里注定的,便是重活一回,也少不得还要继续和庭降纠缠在一块儿。
嫁给庭降,她心里是愿意的,没有徐崇廉和秦氏心中想的那么义薄云天,她更多的是为自己考虑,当然,她真的做了皇后,徐府上上下下也跟着沾光就是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想,往后大娘子出门,应该也没人会再去奚落她不能生孩子了。
秦氏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孩子,委屈你了。”
长生摇头,只说不委屈,又宽慰秦氏和徐崇廉几句,闷闷不乐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浛烟陪着她,一边绣花样子一边和她闲话家常,直到二更天,才实在受不住爬床上去安置了。
长生睡不着,挑灯练字,春枝给她硏墨,连连打哈欠,迷瞪道:“姑娘,眼见着三更天了,夜里凉,还是早些安置罢。”
她抬头,随手挑挑灯芯子,“我不困,你先回去歇着罢,我写好这一张就去睡。”
春枝掖掖衣裳,“那奴婢先回了,姑娘别熬夜太晚。”
她答应着,自顾继续写字,心里想事儿,一团乱麻梳理起来也费时间,写字能静心,写着心里的事儿也就慢慢捋出线头来了。
明天进宫去见他,他喜欢吃驴打滚,进宫前先去青绮门买上一盒,他不喜欢她扯嗓门大喊,喜欢她唯唯诺诺轻声细语说话,明儿得收着嗓子,拿捏着才好。
她停下笔,坐下来叹气,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就依着他是了,他喜欢什么样儿她就什么样儿,好在她对他有些了解,不至于会犯什么错处。
至于那晚上抓伤了他的脸,明儿一见面,她是先梨花带雨抱大腿求饶的好,还是菟丝花一样娇软的跪他跟前柔柔一笑更好些呢?
她知道他喜欢李允淑那样的,可是李允淑是什么样的呢?她实在记不起来,觉得那个姑娘没什么存在感,还不如冯玄畅给她的印象深刻。
恍惚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她起身去推开窗子,外头竟下起细雨来。
望着秋雨出了会神,听有人敲门,她答应着来了,拉开门栓,细雨里头站着沈修瑾,穿着单薄的衣裳,两捋头发垂在额前,滴滴答答的往下滚落着雨水,身上湿哒哒的。
他看着长生,抖着唇,“爹爹说,他说,我们的亲事不做数了。”
长生去拉他,他的手冰冰凉凉的,长生心里一阵愧意,“官家下了圣旨,沈叔父也是为了咱们两家平安……”
“长生,跟我走罢,我们私奔,远远的离开长安。”沈修瑾猛地反手紧紧攥住她,“我想了,我们去塞外,去大钺,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