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黎晓唱道,“北极星所在的是小熊。”
“咦,这个是北极星吗?”新队员指了指反方向的一颗亮星,“我以为是那个。”
有人接话道:“勺子开口延长过去是北极星,没错的。”
新队员刨根问底:“那这颗亮星呢?”
“啊,我也不认识。”黎晓唱挠挠头,环顾四周,“我问问,要不回去查查。”
程峻齐一直走在她附近,只是微笑听她介绍,并没插话,此刻正对上黎晓唱的目光。
她歪了歪头,像是一个小问号,也从他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复。
“是大角星。”程峻齐答道,“它和周围这几颗连起来像个风筝,就是追赶大熊小熊的牧夫座”
队里带了指星笔,其实就是一支功率强劲的激光笔,白天都能在崖壁上清楚地投上绿色的记号点,用以提醒新人落手落脚的位置。
此时有人递给程峻齐,催着他再指几个星座。他抬手,一道亮眼的光线便射入夜空,众人站在他身边,目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
程峻齐涉猎广博,条理清晰,无论是星座相关的希腊神话,还是中国古文中的相关描述,都能娓娓道来。
“师兄真是百科全书哦。”有人赞叹道。
“也没有,就知道一些皮毛。”程峻齐笑道,“其实是参加过天文学会组织的两次观星活动,我记得的也就这么多啦。”
众人听得入神,但也都很自觉,无论怎么走,都把程峻齐附近的位置留给黎晓唱。稍微有些眼力的,也大概看得出他这次来和谁走得最近。
李澍不发一语,疏离地走在队伍后,他不想跟着他们向前走了,但又忍不住打量黎晓唱的反应——她倒着走了几步,像孩子一样举手提问,程峻齐微笑着温和作答。她微仰着头,眼睛亮闪闪的,映着夜空里的小星星。
那是心生向往和崇拜的目光,李澍不傻,他看得出来。
这深邃寂静的夜空下,他多希望一切是一场梦。
漫天星空也不言语,但星星点点的闪亮却又有些嘈杂。那些看似微弱的恒星之光,不知穿过多少光年的距离才抵达这里,而他对她的心意,何时才应让她知晓,此刻似乎比星光更遥远。
此后尽管李澍不愿多回忆,但这一日的画面却总是萦绕心头。他时常想,果然没有吹蜡烛就许的愿,是不能作数的。
夜里李澍睡不着,明明疲累困乏、眼睛发酸,但闭上眼睛,大脑却静不下来。他又不能辗转反侧,让不远处的师兄听出自己的焦躁不安。
程峻齐的呼吸倒是悠长平稳,似乎不会被外界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扰。
李澍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又很快被村子里的鸡鸣声叫醒。他头脑昏沉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尚早,扯过毯子蒙头再睡。醒来时天已大亮,程峻齐在床边拍他肩膀:“厨房在烙饼,马上可以吃早饭啦。”
起晚了吗?李澍打了个激灵,立刻坐了起来,愣了片刻,意识到今天不需要清晨出发去结组,一时间有些恍惚。
程峻齐收拾背包,一边说道:“我又去问晓唱,她总算答应了。不过还是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勉强她了。”
李澍睡眠不足,头脑尚不清醒,这句话却炸雷一般从耳旁滚过。
她……答应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观星时,还是回来后大家在院子里唱歌说笑时?其他人知道么,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如此平静?
“哦……”他木然地应了一句,“恭喜”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她说她考试多,还有大作业,我答应帮她搞定。”程峻齐笑道,“不过她平时也没有天天在学习啊。可能是和一群不熟悉的人一起活动,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吧。”
“啊?”李澍一头雾水,“什么活动?”
“就是我们班毕业前的郊游啊,昨天大家都建议去水泉沟……”
李澍回想,好像饭桌上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程峻齐继续道:“晓唱说路线很简单,就一条道,不过我们班大家都没去过,我就想请她帮忙带路……”
李澍再想,好像是提了这么一句,黎晓唱摆手拒绝了,说自己要复习。
程峻齐说:“我是想着有涉水路线,还是需要经验丰富的领队。”
李澍无语——那还有祁飞呢,曾勇呢,老吴呢……要是说祁飞忙,你和别人不熟,那还有我呢?
当然,他也没去过水泉沟。但你怎么问都没问,就只问黎晓唱呢?
“我知道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这次真的很需要她。”程峻齐笑了笑,“我也是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要是像以前参加协会那样犹豫退缩,可能也就没机会了。”他顿了顿,“我不想以后再去后悔,怎么自己没有尝试,就轻易放弃了。”
李澍已经清醒过来,抬眼看着程峻齐。他讲得足够直白,神色坚定而坦然,让李澍不知如何应答。
要说些什么呢?
我也不会放弃的。
可是,如果将这句话告诉黎晓唱,他会对上她怎样的反应呢?惊讶、尴尬,慌乱得手足无措?
而且,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再努力三年也难以比肩的程峻齐。
自己所谓的不放弃,或是勇敢或是莽撞,是否还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