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涯伸手扶他。他望着白茫一片天,脑海中颠来倒去的,全是益州小院的晨阳和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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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遥听说江玦回来了,急忙带人赶往云水门。
凤箫弟子看到江玦心里就直犯怵,这人成名太早,修为深厚,行事出人意料。他带走杀害贺佑临的女魔修,现在回来的身份应当是凤箫门的阶下囚,但姒容没有束缚他的意思,倒像对待座上宾。
燕遥不满地说:“这见色忘义的小人,姒长老何必对他客气。”
他平日嚣张惯了,似乎忘了自己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几个守在兰苑外的云水弟子听他说这话,一下全围过来,怒问:“你说什么?”
燕遥高声道:“我说,江玦见色忘义,与魔修同流合污!”
话音一落,他就感觉后脑被人重击了一下。猛回头一看,身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宵小之徒只敢身后袭击,有本事出来,与本公子一战!”
他兜着圈子找对手,结果又被几个雪球砸中。
“谁啊,滚出来!”
他怒斥一声,循着雪球来的方向钻进松林,其余凤箫弟子忙跟上去。
外人走后,高大的雪杉上跳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前些日子陪程飞雪闭关修炼的舒照。
“阿照,原来是你。你可把燕小公子气坏了,他一定会去告状的!”
几位云水少年说着笑着,上来勾舒照的肩膀。
舒照表情少,话也少,言简意赅道:“别在兰苑聚集,莫玄长老会罚。”
“可是大师兄好久没回来,我们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
“明日会见的。”
舒照说完,转身往摄提阁走。
云水少年们只好悻悻地退了,担忧道:“明日会见,大师兄是要出来挨罚了,唉。”
与兰苑一墙之隔,是繆妙所居摄提阁。此时摄提阁里关了三个禁足的弟子,繆妙、乔山月和吴真。
舒照奉掌门之命来参研仓颉字,进出自由。每当他从外边回来,繆妙总要向他打探,外边可有新事发生。
今日也不例外,繆妙问了,舒照说:“大师兄回来了。”
三人脸上均是一喜,吴真追问:“大师兄可有受伤,凤箫门怎么说?”
舒照道:“承影仙尊和燕遥等人都在城中,明日裴公子他们也会上山。莫玄长老的意思,不论谁掌罚,大师兄都逃不过鞭刑和禁足。”
繆妙咬了咬下唇问:“沈烟烟呢?”
舒照回道:“失踪了,大师兄也不知道她去哪。”
繆妙的身子一晃,跌坐回席上。
吴真不解:“失踪了?她难道不是一直跟大师兄在一起么,会不会是大师兄怕她受罚,把她藏起来了!”
没有谁能笃定,沈烟烟究竟是不是真的失踪。
大师兄是被魔女抛弃了,还是主动选择一人承担凤箫门的问责。不论哪一个结果,都叫繆妙心碎无比。
舒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语不发地去抱了书,坐在繆妙对面翻看起来。
江玦昏迷这件事,繆妙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
摄提阁周围有禁步结界,燕辞秋对舒照软磨硬泡一番,才终于能随他进去,与繆妙见面。然而他一迈入摄提阁,嘴上又不把门,让繆妙知道了江玦身子不好,急得要违反禁足令。
舒照阻拦道:“师姐,兰苑方才来人说,大师兄醒了。”
繆妙并不买账,哀怨道:“师兄醒了还要受鞭刑,倒不如不醒。”
燕辞秋说:“阿妙别担心,我和我师兄会拦着些的。”
舒照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燕辞秋,燕辞秋心虚,拍着胸脯保证:“我师尊看着凶,但是打人不疼,真的!”
看着燕辞秋生龙活虎的模样,繆妙问:“你的鞭伤如何了,让我瞧瞧。”
燕辞秋一愣,“什么?”
繆妙说着就去扒他上衣,“我瞧瞧姒容长老是怎么打你的。”
“哎哎别呀,”燕辞秋揪紧衣襟不让看,“我伤都已经好了……”
繆妙朝舒照递了个眼神,两人同时施力擒拿,把燕辞秋摁在席上,脱了上衣,露出鞭痕遍布的后背来。
灵鞭打的疤痕,至少三五年才能稍微褪去。现下燕辞秋满背红痕,虽然伤口愈合了,但还是叫人不忍多看。
繆妙的眼泪滴在燕辞秋身上,一时不知自己是心疼江玦,还是心疼燕辞秋。
燕辞秋感觉背上凉凉的,不敢再动弹了,勉强安慰道:“你看,这不是好得很快吗?”
繆妙轻手掐了他一把,他立即“嘶”地直抽气,硬着头皮说:“真不疼。”
眼泪又如雨滴一般,落在燕辞秋脊背上,渐渐形成一股溪流,凉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