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法很不错。”叶孤城从那道寒霜中渐渐回过神,给出高度的肯定。
祝向云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是,我师父说了,天下剑气我独占三分。”
叶孤城默然一瞬,他无奈地笑了笑,恍若天上仙人下界,也为少年人这厢话高兴,道了句:“多谢。”
祝向云被好看的颜色晃了眼,回过神后笑了笑:“不客气,你能从中有所得,我很高兴,至少今夜你的态度告诉我,未来的某一天,即使我们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陆小凤瞥了花满楼一眼,其中究竟蕴含了何种意思,大概也只有陆小凤能够解释了。
花满楼依然笑着,他还是那个如沐春风的君子。
叶孤城的目光沉沉,里面闪过一道微光,很快恢复平静:“我想知道,前些日子西门吹雪的顿悟,可否也是因为你的剑法?”
祝向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似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不过当时我用的可不是这带着冬日的寒霜,而是人间桃源。”
“一剑桃源……”叶孤城将这几个字又念了一遍,似有所得,抬手行礼,这次他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多谢!”
祝向云往后靠了靠,却无意碰到一个宽阔的肩旁,鼻尖飘过淡淡的花香,素雅清淡,她稍稍不自在了片刻,站直了身体,默默拉开距离。
“不客气。”
叶孤城带着他阔气的排场消失在路上,祝向云闻着空气中还残留的花香,陷入了沉思。
“我总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偏偏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她依稀记得那个和叶孤城一样的男子的名字是很难评的四个字。
复姓吗?
似乎又不是。
4.
清晨,百花楼里被一片橘光笼罩,太阳还藏在某个角落不愿探头。
寂静多日的百花楼再次打开了门。
祝向云困得快要睁不开眼,拨弄着露台上的叶片,思维也开始变得迟缓,周围的嘈杂是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宁静与安详,一副快要与周公会面的模样,头时不时向前倒去,然后她又坐正了身体,如此循环往复。
花满楼斟了一杯微温的茶水端着走过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如同坠了千钧之物,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她隐隐看见好大一张柔软的床正在温和地向她走来,而去请大夫的陆小凤却迟迟没有消息。
祝向云已经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她只觉得那鹅黄色的床很柔软,可以让她舒舒服服睡个好觉,所以她起身迷迷糊糊地朝“床”走去,然后扑了满鼻的花香。
花满楼正端着茶水,听到虚浮的脚步声,不等他动作,一个带着滚烫和柔软的躯体,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端着茶盏的手晃了一下,地面多出了几滴茶汤。
怀里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反而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是好闻的花香,像极了她幼时见到的梅花,带着淡雅的幽香。
祝向云抱紧了鹅黄色的“被子”,这“被子”可真柔软舒服,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和冰冰凉凉的气息。
“祝姑娘……”花满楼双手僵立,手中的茶盏被他紧紧握住,他的耳根已经染上一层薄红,另一只手搭上怀里姑娘的额头,手心一片如骄阳炙烤般的火热。
花满楼当即扔下了茶盏,道了一声:“得罪了。”
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
花满楼是个君子,平时开门走路的动作都很轻柔,此刻却顾不得了。
他踹开了房门,楼上的客房来不及收拾,他只好将人带到自己的卧房里,还未来得及给人拉紧被子,他的衣袖已被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姑娘紧紧攥住,鼻翼间不时传来细微的抽吸声。
刚请回大夫的陆小凤在门口顿住了脚,他身后的大夫焦急喊道:“陆公子,病人在哪啊?这发高热严重点可是要死人的。”
花满楼这才回过神来,小姑娘的手劲可能是因为发了高热的原因,软趴趴的,稍稍挣扎了一下,他的衣袖便从她指尖抽了出来,连忙给人拉上了被子。
大夫是江南有名的大夫,就是脾气有点臭,但在听说是百花楼有人生病后,便马不停蹄地提着药箱往百花楼赶,起初,大夫还以为是花满楼生病了,一路上都在向陆小凤打听花满楼的症状。
而花家在江南的名声很不错,花满楼更是百花楼一带难得的大善人,那大夫对花满楼和陆小凤的态度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路上还在不停催促陆小凤。
惹得陆小凤差点怀疑人生,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腿脚这么利索?
但这也不能怪大夫,谁叫陆小凤从小就是江南一带出了名的捣蛋鬼,大夫年轻的时候也被陆小凤捉弄过,因此每每看到陆小凤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紧赶慢赶,两人总算是赶到了百花楼,陆小凤适才解释了生病的不是花满楼,而是他和花满楼的朋友。
这才有了陆小凤听到声音出现在花满楼房门口的那一幕。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待大夫诊治后,又给昏睡过去的祝向云施了针,留下一副治疗风寒的药材,离开前又写下一个方子,屋子里微妙的气氛还是未能散去。
花满楼付了诊金,将大夫送下楼时,陆小凤的视线还紧紧跟随着花满楼。
花满楼提着药包,轻咳了一声:“我去煎药。”
陆小凤惊讶地看着花满楼几乎有些慌乱的步子。
他愣一会,随即反应过来,拿起桌子上的药方,从花满楼的箱子里顺了张银票,担任起了抓药这一重任。
抓完药回来的陆小凤正巧碰到端着药上楼的花满楼,陆小凤眉毛一挑:“花公子,这是要去喂药啊。嗯?”
浪子的尾音轻佻,勾得人无限遐想。
花满楼脚步一顿,耳根上才退去的热度再次席卷而来。
他有些无奈:“别闹。”
刚走到门口,里面的门就打开了,一个面生的姑娘接过花满楼手中的药,转身合上门。
那姑娘是大夫新收的徒弟,大夫见他们两个男人照顾一个姑娘不合适,便把自己的徒弟派了过来,等花家的人到了后收了钱就回去继续学习如何诊治病人。
等祝向云醒过来,已是三天后的深夜。
她一睁眼,四下只剩黑暗,但剑客的视力在黑夜中是极好的,所以她认出了周围的布景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环境。
口中还泛着中药的苦味,祝向云强忍着难受起身走向桌子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连喝了好几盏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消下去不少。
她这才开始打量屋子里的布局,仍然是坐落着古色古香家具的古代,每一样家具位置的摆放都十分规整,颜色淡雅肃穆,处处都透露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尤其是帷幔和床罩的布料,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定是个有钱人。
角落里立着一方屏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花草树木和错落有致的园林布局,看绣法应当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苏绣。
祝向云四处走了走,腿上无力的感觉总算改善了不少,面对陌生的环境,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似乎又穿越了。
应该不至于,她运气应该没这么背。
面对这低调中又处处透露出来的奢华,祝向云的心情很复杂。
她找了一圈,都未能找到自己的赤霄剑,此刻,她的心情更萎靡了。
不至于吧,她这么点背的?
然而,她忘记了一件事,她有一个家里是江南首富的朋友——花满楼。
这也怪不上她,谁叫花满楼房间里的几棵绿植被大夫以不宜她养病的缘由,指使陆小凤搬到了楼下。
如今花满楼的房间里只剩挥散不去的中药味,和那传闻中满身花香的花神压根沾不上边。
祝向云被闷得实在受不了,只好试着推开窗透气,手刚搭在窗棱上,门那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过于熟悉的场景让祝向云提高了警惕,此时她身上并没有防身的武器,只得轻手轻脚走向门边,轻轻拨弄门闩,拉开了一条缝隙。
等门口的人刚抬脚踏进门口,祝向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门口之人的穴位。
“花满楼?!”借着屋里微弱的光亮,祝向云认出了被她点穴的人,惊讶之余当即给人解穴。
夜,深了,乌云也飘走了。
可月色还是一片朦胧,屋里已亮起一片橘黄色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