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还有你陆小凤不知道的事。”
“陆小凤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
西门吹雪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保密。”而后又瞥了花满楼一眼,“你喜欢她,她会很高兴。”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陆小凤愣了一瞬间:“他这是什么意思?”
花满楼一哂,摇了摇头,眉目间已多了分醉意:“不清楚,但总会有天亮的那一天。”
12.
江南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深夜,醉轻楼屋顶的瓦片突然被风吹得嗒嗒作响,清冷的月光透过屋檐洒进屋内,奔袭了一天的祝向云在路过青霄楼的屋顶时,突然脚下一滑,为了避免吵醒屋顶的主人,她只好借力在空中翻了一圈,用手中的玉箫做支撑点,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不至于吵醒屋顶下的人。
见状,祝向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将脱离本体的瓦片复原。
“香帅?”祝向云将最后一块瓦片放回原位,正好撞见才回房的楚留香。
“小友。”
楚留香除了有盗帅的美名,同时也是天下少有的餮客,醉轻楼老板本来就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一来二去,便成了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只不过楚留香也只把对方当可以一起吃饭的红颜。
这是他来江南的第三日,不久前才下过雨的江南很适合邀着朋友出门游湖。
楚留香很喜欢江南,除了第一次来江南时的惊心动魄,他对江南的雨情有独钟。
江南的美人很美,酒也很烈,风景也很动人。
他不久前给姬冰雁胡铁花写过一封信,邀他们来江南一聚,适才出去走了走,一回来便听到了瓦片被拨动的声音。
屋檐上的姑娘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熟悉。
在姑娘讶异的目光下,楚留香只是简短地应了声,“小友还是快些下来吧,上面危险。”
楚留香推开了房门,端的是一副老父亲的心态。
屋里燃起了亮光,祝向云从窗子处跳了进去。
“香帅何时来的江南?”她接过茶水,好奇地问道。
楚留香无奈一笑,终究还是个孩子:“不过三日前。”
“三日?香帅竟来了三日?”祝向云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怎地到了江南不来找我,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楚留香不禁失笑:“楚某怎敢劳烦小友,况且楚某习惯了自在的日子,若真麻烦了小友,蓉蓉她们怕是又要将楚某的酒尽数藏起来,届时,楚某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嗯?原来香帅也怕蓉蓉姑娘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手中的折扇已然展开,略微挡住了自己脸上的无奈。
“小友又在打趣楚某了。”
他待蓉蓉她们真的就只是亲情。
祝向云略微思索了片刻,道:“那便请香帅先等我一会儿,我稍后就来。”走到了窗边,还不忘叮嘱,“香帅,我真的马上就回来,等我一下。”
说完,整个人已消失在窗边,留给楚留香的只有一抹青色。
浮云随风,果真不是开玩笑的。
比起江湖上常传他的踏月无痕,竟也丝毫不逊色。
楚留香忍不住一笑:“当真是个小孩子。”
话音刚落,敞开的窗子处已然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香帅,我都听到了,你又在说我坏话。”祝向云提着一坛美酒回到了醉轻楼,踏入醉轻楼的院落,便听到了楚留香说话的声音。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楚某可不是那种人,小友大抵是听错了也不一定。”
“是吗?”祝向云把酒坛狠狠地往桌面上一砸,“那看来我这上好的酒香帅注定喝不到了。”
楚留香苦笑,小姑娘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他只得承认:“好,是楚某错了,楚某不该说小友的坏话。”
他极具敷衍的语气差点惹得祝向云直接气成河豚,她瞪了楚留香一眼,若不是顾忌着有事寻求楚留香的帮忙,她早就怼回去了。
没礼貌的老男人。
楚留香笑道:“小友可是生气了?”
“不若这样,我答应帮小友办一件事可好?”
“可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了吗?”她顿了顿,投向楚留香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难道堂堂的楚香帅也想耍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之前答应小友的事,自然算数。如今却是另一件事。”
祝向云疑惑:“但我也答应了你啊?”
“两者并不冲突。”
祝向云当即掀开了红封,给楚留香斟了碗酒。
别问碗哪里来的,她从祝府出来时,从厨房顺的。
祝府一向低调,所以厨房里的碗也只是市面上最寻常不过的土陶。
楚留香接过盛着满满美酒的碗,浅浅地喝了一口,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十州春色?”
祝向云点点头:“香帅的舌头果真厉害,没错,正是十州春色。”
“都搬出这样的好酒来了,想来小友要找我帮的忙不简单。”
祝向云四处张望了一番,清了清桑子,这才笑着看向楚留香:“我的确有些事想请香帅帮忙,不过这酒算我请香帅的。”
楚留香觉得自己好似跳入了什么大坑,偏偏又无法跳出来,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样的事?”
这下,轮到祝向云摸鼻子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这个……是跟感情有关的……”
说完,祝向云已装作无事发生,视线心虚地四处乱瞟。
眼见着离她给花满楼答复的日子愈发逼近,祝向云这些日子偷偷去了一趟京城,因为蝙蝠岛请帖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没有空闲时间来思考这件事。
如今楚留香出现在她面前,面对一个情场上的高手,她顿觉老天有眼,总算找到了可以请教的对象。
楚留香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试探性地问:“什么感情?”
莫不是又要讨论他红颜知己的故事?
经过前几次的事情,他对此仍心有余悸。
这姑娘,好似天生就是来克他的,难为他年纪轻轻便操起了老父亲的心。
祝向云沉吟了片刻,道:“我的感情。”
楚留香眼皮一跳,素来温和的脸都黑了几分。
“和谁?”说出的这样两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到底是谁骗了小姑娘,这要是回师门被他师父知道,他铁定惨了。
“花满楼。”
楚留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吓死,他决定问个清楚:“小友是想问些什么呢?”
祝向云为自己斟了盏茶,拧着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来出来:“主要吧……我起初只拿花满楼当朋友,但因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又不只想当他的朋友,可我怕一旦说出来了后,我们便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楚留香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小姑娘纠结的地方在这里。
他慢悠悠地提醒:“小友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少年人赤忱的情意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因为不想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才会却步。
祝向云低着头:“他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那我和他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纵横情场多年的楚留香第一次给人当情感上的军师,实战经验很丰富,理论稍有不足:“小友这般好,怎会有人不喜欢?”
小姑娘无论是武学天赋,还是言谈举止都是当今顶好,性格也十分有趣,那花满楼虽眼盲不能视物,但总不至于连好坏都分不出。
“他也挺好的,上官飞燕不还是不喜欢他吗?”
这般奇葩的反驳话术,楚留香还是第一次听见。
楚留香的语气依旧令人舒服心安,话语中也满是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真诚:“喜欢与不喜欢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小友如今正值年少,又何须畏惧这等事情。若小友不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待日后错过了,可就不止遗憾了……”
“我想那位花公子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与小友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