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回首时,胡铁花也坐到了花马的马鞍上,正在笑着称赞他:“好轻功。”
云峥一眼就瞧见了马鞍上的血迹,他突然觉得有几分无聊,人在无聊的时候思想就会放空,他已经听不清楚留香他们在谈论什么,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目光一凛,紧紧盯着不远处,袖子里的飞镖再次出现在手里,这次,他却没有把玩的心思。
云峥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运起轻功往前掠去,足尖踏过水面,除了晃动的水波,竟然瞧不见一点水珠。
8.
江岸风急,暮色浸透芦苇荡,嫣红色的衣摆正勾住最后一缕残阳。
楚留香等人已在一处岸边找到了那两人的尸首,而云峥正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手中的飞镖反光里正映衬着楚留香俯身的影子,而他的唇角略微上扬。
胡铁花当即翻身下马,惊呼道:“好小子,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尸身,也不肯告诉我一声,害得我白跑了这么多冤枉路。”
楚留香的眼睛虽然放在尸身上,但一颗心思却不知跑哪里去了,他打趣着胡铁花:“我还以为你许久未曾摸过马,想借此耍一下风头,怎好打扰你的雅兴?”
胡铁花只好装作没有听懂,换了一个问题:“你们究竟在哪里找到的?”
张三说道:“就在此处。”
胡铁花四处张望:“就在这里,那我路过时怎么没有瞧见?”
张三没好气地呛了胡铁花一句:“你杀了人,难道会把尸体扔在原地?”然后又摇了摇头,“原来这人上了年纪,还是改不了火烧屁股的性子。”
胡铁花这才发现尸体湿漉漉的衣服,但因着才在楚留香那处被怼了去,正逢张三这个出气筒送上门来,当下就大声嚷叫:“好啊,连你小子也学会捉弄我了,看你下次偷了别人的珍珠,谁还会出去帮你顶缸。”
勾子长见状,只好出声解围:“这两人的尸首都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胡铁花立即噤声。
楚留香已来到云峥身边,趁着四下无人,他问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云峥侧过头,斜了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活得好好的,不用你咒我。”
楚留香一张嘴,他就知道这人嘴里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只不过云峥实在没有想到,楚留香说出的话居然是烂到不能再烂的开场白。
真的最烂没有之一。
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一言难尽地打量着楚留香,扔下一记重磅炸弹:“我没有磨镜之好,而且就算有,你还得排队。”
想上他的人比比皆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也不缺他楚留香一个。
楚留香听完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他从未有这么震惊的时候。
盗帅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头脑风暴中,一个人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取向正常呢?
这种感觉又让他想到了丐帮香堂,他的小友即便换了个身份,依旧有能让人怀疑人生的方法。
盗帅很疑惑,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居然让他的小友质疑上他的性取向了?
经此一行,楚留香也算是彻底落实了云峥的身份。
天上人间,人总归还活着,无论是何种身份,如今,她的身边只有他。
楚留香暗暗自嘲,什么时候,他竟也成了这样心思龌龊之人。
失而复得的喜悦快要将他仅存的理智淹没,若非他还记得此刻时机不对,他定要问上一番,假死因何故?
他心底的那头猛兽差点就要浮出水面了。
好在,她没有死,一切都是假的。
楚留香陷在自我思想中,看得云峥一脸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吧,楚留香这一会儿笑一会哭的表情是要干嘛?
不就说了一句吗?
他实在不是很能理解三十岁老男人的心理活动。
云峥沉默不语,蓦然抬头,便见天边冲出一道淡青色的火光,很快被暮色掩盖下去。
这个时候天色尚未被黑夜吞没,火光看起来还不太显眼。
云峥清楚地看见勾子长的脸色变了变,但他隐藏得极好,虽然只有一瞬,却还是被云峥捕捉到了。
勾子长拱了拱手:“几位,我还有事,得先行一步了,待会儿三和楼见。”
话还未说完,身影已消失在原地,眨眼间,他已掠出三丈之远。
胡铁花痴痴地盯着勾子长离去的身影,云峥已借风而行挡住了他的视线。
云峥的身形如浮云一般轻盈,来去无痕,饶是楚留香见了很多次,如今再次亲眼瞧见,才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楚留香就站在云峥身边,但他未曾感觉到云峥体内有一丝一毫的真气流动,当真应了那句随风而行,随云而动,随气而转。
良久,张三才长叹一声:“今夜能得见两位无上的轻功,真是我此生之幸。”
胡铁花微微蹙眉,他总觉得云峥的轻功有些眼熟:“确实是无上的轻功。”
楚留香也跟着聚在一起,对胡铁花的异样视若无睹。
张三忽然问道:“我见他的身法,却不像是中原门派的招式,你可曾见过?”
楚留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天下武学众多,我也不是什么武功都见过……”
胡铁花打断了他:“我看他不仅轻功厉害,拍马屁的能力也异常厉害。”他还记挂着不久前勾子长赞叹楚留香的话。
楚留香眉头一挑,笑着问:“怎么个说法?”
胡铁花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吗,他分明是故意装作这幅样子,讨你欢心罢了,这样的人,他肯定是对你别有所图,你还是小心为上。”
云峥五官扭曲,皱着的眉头无不在彰显主人家的震惊,他瞧了张三一眼:“打渔的,你的酒里是兑了哪家陈年的醋?我怎么闻着一股酸劲呢?”
张三皱眉,但脸上还挂着笑:“别什么都怪在我的酒上,分明是有的人喝多了酒,想吃醋了。”
胡铁花瞪了张三一眼,却不敢对云峥发脾气,想来这炸毛的猫,都怕云峥这种笑面虎。
几人一边讨论着尸首的伤势,一边往张三的船上走去。
云峥默默走在最后,楚留香自然也放慢了脚步。
“你不高兴吗?”
云峥听完很奇怪地看了一眼楚留香,问:“你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尽管改变了样貌,连着性子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但心中的这股傲气却是抹不去的。
楚留香无奈一笑,指着地上的影子:“你的影子告诉我,你并不高兴。”
像极了快要枯萎的花朵。
云峥掀起眼皮,露出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你只怕要失望了,我如今不仅很高兴,还很兴奋。”
突听得一声轻呼,张三从船舱里退了出来,面上虽带着惊诧之色,却还是笑着:“虽说破船三千钉,可我的船上却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朋友若是想取走什么东西,只怕来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