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易思龄的生活被谢浔之这个名字彻底侵占,而她丝毫没有发觉,还浑身是劲,化身福尔摩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可惜结果很糟心。
“我要照片,他的个人照片,拜托,你找的都是些什么啊?”
“我不要他的百度百科,更没空看那种全篇都是夸他的个人采访,我要的是他的八卦,绯闻,桃色新闻!三十岁的男人,你告诉我他没前女友??”
“那就挖有没有包养情人,有没有和哪个明星网红上床,或者有什么隐疾,不良嗜好!”
易乐龄对这种场景免疫了,平静地替气呼呼的易思龄切牛排。易思龄放下手机,戳了下热毛巾,“这些狗仔平时不是挺会挖小道消息吗?怎么放在谢浔之身上就不管用啦?浪费我三天,连张照片都挖不出来。”
易乐龄想了想,“据说谢家对这位接班人保护得很好,公开场合不会有媒体敢拍他的照片。真要找就只能问他身边的朋友要,不过他身边的朋友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认识他的也没熟到能拍照的程度。”
易思龄挑眉,“何止啊,ins,微博,twitter,facebook全都没有,他不玩社交!什么老古董!”
易乐龄把切好的牛排换到易思龄面前,“一个大集团的掌舵人,每天光是开会都不够,哪来时间玩社交平台,又不是时尚行业。”这点她深有感触,她现在不过是总部的一个高级总裁,就有数不清的应酬和会议。
“大我六岁。”
“其实也还行,我记得郑启珺也二十八了。”
“梦梦老公说他为人老成,古板,无趣。”
“梦梦的原话是,谢公子在工作上很严谨,对吃喝玩乐不太感兴趣,所以她老公压根不知道从哪方面讨好他。连见一面都没见到。”
空气沉默了下去。
高档米其林餐厅安静极了,服务员的脚步声消匿在厚而软的地毯里,端来桑椹冰淇淋和南洋风味的咖椰吐司,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易思龄心不在焉地嚼牛排,食指根卡着一只璀璨抢眼的满钻猎豹戒指,直到终于察觉不对劲,指尖猛地一收,她瞥过去,“不对不对…老二,你哪边的?”
易乐龄两指并拢,抵着太阳穴,“我向妈祖娘娘发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易思龄咽下肉汁充沛的牛肉,“我怎么怀疑你把我卖了。”
易乐龄冷冷地看她,“…我把你卖了我有什么好处?”不止没有好处,还要哄她,“我替你打工已经累得快死了,你不会以为我想选议员吧?”
易思龄委屈死了,嘴里哝哝:“…你欺负我。”
易乐龄怎么敢欺负她,败给她还差不多,那张在集团员工眼里永远清冷,不好接近,没有表情的脸,在易思龄的摧残下,布满了深深的无奈。她叹气,“你可以换个角度去看这件事。”
“比如?”易思龄犯困了,拿手背托着腮,眼睫懒懒地搭垂。这几日忙着调查谢浔之,没睡好。
“还没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刻。目前看来,这位谢公子比郑渣强。”易乐龄给予公正客观的评价。
这几天她也查了几个关于谢浔之的财经专访,字字句句都展现出他卓群的能力,是天生令人信服的领导者。一个能力强大的男人才配得上公主。若是品性和私生活也能经得起考验,那这桩婚事就真不错——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易思龄还是委屈着不言语,咬了下粉润的唇。
易乐龄嘶了声,真是见不得这女人发嗲,手指点点桌面,提示她:“不如亲自去京城验货,不比在这找他的照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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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京城已入清秋,阳光洇着几分萧索,一台黑色迈巴赫从谢园的东南侧地库驶出,转入并不宽敞的胡同巷子。
百鸟胡同的住户稀少,因此很安静,高大的梧桐树在砖石路上投下淡色阴影,有散步的路人经过这里,驻足,朝那台迈巴赫投去艳羡的目光。
黄花梨木的地库门匀速落下,将唯一的罅隙封住。路人这才注意到,原来整条胡同的右爿都属于一户人家,青砖高墙,绵延百米,墙内用植被和芦苇架成第二道更高的内墙,唯有几角飞翘的屋檐遮不住,让人窥见高门大户的一道切片。这是一座大隐隐于市的超级四合院,这样的地界,这样的气派,非简单的富贵二字能诠释。
巷窄,迈巴赫的速度不快,接近六米的车身较之普通车型更有气场。坐在后座的谢浔之听着电话里的数落,面容沉静,没有不耐烦,也不见得多认真,修长的手指按下车窗。
“你也要主动点,你上周去港城出差,明明就可以见思龄,为什么不见?没几个月就要结婚了,连未婚妻的面都没见上,你说你像话吗。”
“当初我拿照片给你,问你好不好,你说好,我才给你选了这门亲事,说来说去,这也你自己愿意的,难不成你反悔了?”杨姝桦不是啰嗦的人,可一碰上这个话题,不啰嗦心里不痛快。
谢浔之把车窗降到最底,“没有反悔,您别胡思乱想。”
杨姝桦说:“那你就把态度摆正,这次做好接待,要让思龄认可你是靠得住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来京城,别让她印象不好。”
谢浔之眉心微微蹙起,顿了顿,方说:“她来京城了?”
杨姝桦对谢浔之更不满了。自己的未婚妻来了京城,他倒好,一问三不知。
“昨儿的飞机,早该到了,就是不知道住哪家酒店,亲家母也没说。你派人去查,吃的住的玩的…还有司机,都要安排好。”杨姝桦一一交代。
谢浔之思考了片刻,方道:“这事不急。倘若她来京城是为其他事,我冒然安排这些,只会唐突。”
一番话说得很周全,但杨姝桦不乐意听这些,她声音抬高:“她来京城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你倒好,让人家女孩儿先主动!你是不是男人啊。”
也许是和她热恋中的男友来京城度假也说不准。谢浔之忽然冒出这个念头,眸色动了动,很快就不再想。想这些显得他很愚蠢,他并没有太多闲工夫去管她交了几个男友。
“好吧,我会处理妥当。”他只能妥协,说话时,前方迎面驶来一台红色法拉利,胡同逼仄,两台车几乎是擦身而过。
听筒那端,杨姝桦只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我没听清,儿子,你刚刚说什么?”
这条巷子很少走外车。
谢浔之握着手机,掀开眼皮往窗外扫了一眼。崭新的法拉利敞着篷,只有一张临时牌照,驾驶室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秋日暖阳洒在她如匹锻的长卷发上。她架着超大号玳瑁色墨镜,露出光洁的额头,精巧的下颌,以及一张艳丽的,饱满的红唇。
大概是对路况不熟悉,她边开车边看导航,偏头时勾出一截细腻的颈。
再往前开就是死路了。这条路原是为了方便谢园侧门走车才修建的,谢家出的钱。
“梅叔,开慢点。”谢浔之眯了眯眼,把手机拿下去,平静地吩咐司机。迈巴赫的速度很快降下去。
那台法拉利发现没路了,只能停下。熄火后,女人没有下车,不知道躬着身子做什么,也许是在换鞋,或者捡东西,随后车门打开,一只修长纤细的小腿率先踏出来,玲珑的脚掌踩着一双金色凉鞋,鞋的款式极其复杂,镶满水钻的绕带从脚背一直缠到脚踝,像美丽刑具,又像金色游蛇,透着浓浓的不舒适也不健康的性感美艳。
谢浔之眉心拧了拧。
这种鞋…是非穿不可?
女人漫不经心倚靠超跑,仰头,对着那高大的青砖墙打量了许久,随后,她举起手机,上下左右移动。
大概率是在拍照,也不知围着他家的院墙拍些什么,几片银杏叶掉在她白皙的肩头,滑下去。
电话没有挂断,杨姝桦还在继续唤他:“儿子,儿子…谢浔之!”
谢浔之收回视线,身体坐正,身上熨帖的西服仍旧一丝不苟。他这才把手机拿起,抵在耳边,温和的声线说:“我听着。”
杨姝桦怪他态度敷衍,“你这几天就把工作放一边,好好陪她才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别受了委屈,亲家该怪我们没礼数。”
谢浔之笑了笑,冷峻的线条染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柔和,罕见地没有顺着母亲的话,“您多虑了。她这样厉害,谁敢给她委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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