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二人背影在宫道上渐渐变小,他稍放下心来。
沈芫打趣道,“哥哥,二姐夫是你的下属,他可会叫你大哥?”
“不会,公私有别。”
“那我刚刚在礼部,岂不是也得叫你沈国公?”她回眸一笑,叫道:“沈国公~”
沈玄尘步伐渐慢,心跳的飞快,让他微微蹙眉。
宫门外国公府的马车正候着,沈芫快走几步将他留在宫门内,在马车上坐定,掀帘与他挥手道别,“哥哥不必送啦,我到了。”
马车迅速消失在门口,那道朱色声音伫立半晌才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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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芫回到国公府,马不停蹄的差人送信给陈誉,让他做好与塔国使者沟通药材贸易的准备,最最最重要,盘账把店里的现银都抽出来。
陈誉这两年南来北往,妍玉斋、喻言书坊以及药材倒卖的生意,他手上已有不少财产。
本以为沈芫会有些新商机,竟是塔国药材的生意,他有些不解,“就算塔国药材质好价优,可运到京城也没什么赚头了,六小姐到底在想什么?”
沈芫目光炯炯,告诉他:“我们要做一件大事。”
读书人常言横渠四句,并以此为志向,沈芫要做的,便是为生民立命。
贞康二十二年,两江道洪水横流,肆虐于沿岸,浮尸遍野,腐后生人疫,十户不存一。
京中门户紧闭,巷道皆空,难闻人声,直到药材、太医深入两江道,天岁又寒,人疫渐渐消退。
大楚元气大伤,而皇帝是在来年春闱结束后才驾崩,这届琼林宴进士是楚鉴真正的门生。楚邝遗言,丧事不必大办,为国事省些银钱。
国库不丰,又要尽到孝道,楚鉴带着她们跪灵七日,沈芫第一天就跪肿了膝盖,楚鉴让嫔妃轮流,不必七日都在。
他自己足足跪上七日,沈芫缝了厚厚的垫子塞到他膝盖上,抬首看到他眼下青黑,抱她时胡茬扎得她生疼。
楚鉴声音沙哑,语气悲恸,“妍妍,这世上,再也没有为孤遮风挡雨的人了。”
沈芫懂得,因为娘死后她就一直在风雨中。
她拍拍楚鉴的后背,这位准帝王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把她抱得紧紧的。
人疫时东宫中亦是禁止走动,沈芫院中洒扫的宫女一有症状便被送出宫隔离,楚鉴还隔门问她是否安好。
沈芫在院中踱步,并不回他。楚鉴这才推开门看她一眼,肃声道,“不回孤话,耍什么小性子?”
沈芫却只是斜瞥他一眼,回房将门紧闭。
当时她想,若是她死前还要给人好脸色看,真是太憋屈了。
可惜天不收她,容她苟活。
人疫退后,沈芫还得去哄着楚鉴,任他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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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尘回到家中,就闻见淡淡药香,他问沈埂,“府中可是有人病了?”
沈埂道,“是六小姐的药材,运到西院存放。五小姐常在房中看书,偶去向府外少有出门,六小姐常邀朋友来府议事,也很少出门。”
沈芫知道暗中有人想绑她就很少单独出府了。
萧钲也少有休沐的时候,全京城都在为三月的皇帝大寿忙活,据说郊外驻守的御林军日日晨起操练。
担着新鲜蔬果进国公府的菜农说他每日摘菜都能看见,穿着盔甲整整齐齐的,气势惊人。
府中齐殊常在,与沈芫渐有老友之感,亦是沈芫唯一能吐露真言之人。
她道,“齐殊,我有一事拜托你。”
“你我的交情,有事直说便是。”他端起茶,吹开浮沫,正准备抿一口。
沈芫道:“七月两江道会有洪灾,尸腐后又有人疫,因缺医少药,两江道十户九空。”
齐殊口中的茶水喷出,惊恐道:“这是你梦中之事?!”
沈芫点点头,“是。”
“怪不得你府中备药,你有何事要我去做?”
沈芫道,“陈誉为商,在商言商,自要考虑盈利。我手中还有些余财,想要你替我全部换作药材。”
“不计成本,去塔国能换多少就换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