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刚听闻太子妃时,阴淑华就是这般,还常被人称赞淑静贤良,有母仪天下之范。
后进东宫,沈芫的淑华姐姐亦是事事妥帖,若不是她露出狰狞面孔来,沈芫还真难知晓她的真面目。
难道现在的阴淑华已经在伪装了吗?
“今日戌时会有焰火,不如早去寻个好位置看。”
寿宴的焰火,沈芫也曾在东宫中抬首远望,后来宫城中的每次焰火她都能在前观赏,却没有当时那般渴望。
如今重来,沈芫点头附和,“我们走吧。”
皇室贵族群臣诰命,她们的位置就更后面一些,好在焰火是在高处,抬首就能望见。
三人行至廊下,视野开阔,正是好地。
偏殿中,楚弗月上座,纪遥兮端坐其下,见她呷口茶将杯盏一搁,连忙道,“殿下,下官是真不知晓。”
楚弗月道,“我信你刚回来时是真不知,可我不信你之后还是不知。”
纪遥兮百口莫辩,哀求道,“殿下……”
“公主婚事不容儿戏,所以父皇仍会给你我赐婚,合星年纪还小,父皇会多留她些时日。”
“真有和亲的那天,我才是最好人选,合星心思纯良,从来看不懂这暗流涌动。”
纪遥兮骇然,眼眶通红,“殿下,您难道想让微臣亲送您去塔国和亲吗?”
“我是喜欢纪郎的,”楚弗月亦是眼睫湿润,“可我亦是大楚的公主,若能为大楚百姓谋得益处,我当仁不让。”
纪遥兮手微颤,抱拳道,“福佳殿下,若是您心意已决,我会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抗旨不娶,以全殿下心愿。”
楚弗月身旁的侍女跪下,泪水涟涟,“殿下又是何必呢?圣上金口玉言,定不会让公主和亲,你与纪探花情投意合,奴婢是看着你们二人走到现在,纪探花出使塔国,你夜夜担忧,最煎熬的日子都挺过去了,眼看着就要修得正果,怎么还要分开了。”
楚弗月被她说得潸然泪下,纪遥兮面上亦是两行清泪,“微臣对殿下之心,九死不悔。”
廊下三人听个分明,尴尬地挪移脚步,往他处走去。
不知楚弗月和纪遥兮如何和谈,放烟火时两人都面色如常。
楚邝和吕后换了身衣服站定在最高处,只见楚邝大袖一挥,身旁的大监立马喊道,“点火——”
地面的火树银花立马炸开来,放出摧残的光芒,有长响升至半空,然后猛地迸发,照亮天空的一角。
沈芫望着满园的火树银花,原来除了天上的焰火,地面上的花火亦是精彩绝伦。
她眼神往前看去,楚邝身边是太子公主,衡王世子世子妃,然后便是国公府沈玄尘,各类公侯。
紧接着是官员,纪遥兮混在鸿胪寺那堆人里,望着最前的楚弗月,面上随着焰火闪动着光影。
沈芫看看楚鉴和阴淑华,又看看沈玄尘和楚合星,心中直叹,都是孽缘。
下一批焰火间隙,楚邝让身旁的大监宣读口谕,为出使塔国的功臣纪遥兮和福佳公主楚弗月赐婚。
并赐纪遥兮鸿胪寺五品少丞之位。
两人跪下领旨,相视而笑,幸福而又甜蜜,沈芫想到两人前世分属两地,未得相守,今生兜兜转转修得正果,就为他们开心。
众人无不鼓掌喝彩,沈芫却有些心酸,退后一步,回到廊下,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史官都道这是大楚盛世开篇的一页,只有廊下的那个女娘带着泪光看着这幕转瞬而逝的繁盛。
她飞快抹去眼泪,生怕别人发现她在哭。
有人从屋顶落在她身边,将她揽进怀中,“芫娘,怎么哭了?”
萧钲刚巡视完,在人群中找到沈芫,就看到她抹眼泪,明明大家都在笑,就她一人立在檐下,孤单影只,与人世隔离。
他心中一痛,只想抱住她。
沈芫听着他的心跳,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今日见得故人,可故人非故,她松了口气后便是遗憾。
世间再无一人能懂她全部。
所以她只能摇摇头,扯出笑来,“我觉得驸马和公主不容易,为他们开心,喜极而泣。”
萧钲轻柔地拍拍她的背,“爱哭包。”
最前面,有两人接连回首,穿过人群看到廊下二人的相拥。
楚鉴眼神一寒,手猛地握紧。
沈玄尘心口如针刺,眉头紧皱,又是困惑又是悲伤。
很快,焰火又重燃起,楚弗月与纪遥兮并肩而立,仰首看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