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裴公子来了。”一边的小童上前开口道。
王冕笑道:“小师弟也来了,甚巧。”
一边的海殷听后,连忙起身,“快快,启明,快将桌上的棋子收起来。”
“先生何必这般着急,这次我没有让子与先生。”
海殷看了下棋盘上自己被杀的几乎片甲不剩的白子,看着王冕,沉着脸不说话。
他还不想在裴澈这个学生面前丢光他的脸,上次还可以说看的过去,这次是真丢人啊!
这个王怀瑾的棋艺怎么这么好啊,怎么就赢不过呢。
海殷转过身,见还站在旁边的启明,赶紧说:“启明啊,还不快带修晏进来!”
启明连连点头,赶紧出了门。
裴澈起身,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才发现王冕也在,王冕穿着身碧蓝色的袍子,流光滟滟,衬得他如同一颗通透圆润的玉石一般,他这师兄当真是卓然众人。
“修晏来得当真是巧,师兄竟也在。”
王冕颔首,微微带笑。
“修晏啊,可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所以来找为师了?”海殷摸着胡子一脸笑意地朝着裴澈走来。
以前在扬州时,裴澈一有什么不懂的,总是第一时间书信给殷,不过书信来往总是隔了时间,有时候他想得差不多了,海殷的信才寄过来,如今他和先生都在汴京,倒是方便许多,所以他便直接来寻海殷了。
裴澈点头,解释道:“学生今日在书中见到一句话。圣人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这句话,学生懂又不懂,所以思来想去一番,想问先生何为中庸之道?”
王冕一愣。
海殷也有些意外,顿了顿道:“修晏,那你怎样认为的呢?”
裴澈躬身,辑了个礼便不假思索道:“操存要有真宰,无真宰则遇事便倒,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应用要有圆机,无圆机则触物有碍,何以成旋乾转坤之经纶,然事以尽善尽美,精益求精,究其极致,是以学生认为所为中庸应当是,做人中庸,做事极致!”
海殷闻言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又问道:“你心中,既已有定论,又为何来此一问?”
裴澈摇头,冲口而出:“所谓极也,又应当至何种地步呢!学生不懂。”
“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贤者过之 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海殷如此答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聪明的人做事往往超过了它的标准,愚蠢的人做事却又达不到它的标准,贤能的人做得超过了标准,不贤的人又达不到,就像人们每天都要吃东西,但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品尝出滋味。
裴澈点头。
“你师兄当年也如此问过我这个问题。”海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看了眼王冕。
裴澈有些瞠目结舌,惊呼道:“师兄也问过,那师兄当年是如何回答您的,您又如何回答师兄的?”
说完,裴澈快速地瞄了一眼王冕,只是王冕脸上并无任何其他表现,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他只好再次看向海殷。
海殷抬眉,笑呵呵道:“他和你说的一般无二。”
裴澈惊异:“竟会如此。”
王冕当初不仅问过,还和他问了一样的问题,回答的竟然也和他相差无几,裴澈着实有些意外。
王冕微微一笑:“小师弟当真和我心有灵犀。”
“文章做到极处,无甚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甚大异,只是本然。道法自然,无为而不为,所谓极也,也只是恰到好处。人各有异,遵循本心,达其本我,修晏莫要让文字框了你。”海殷喟然叹道。
裴澈猛地一激灵,是啊,他来到这世上,为官处事重要,读书明理重要,可是做他自己也重要,他不应当被这些限制!
“谢先生指点迷津。”
昏黄的日落下,海殷的半张脸被映得有些苍老颓废,他悠悠道:“修晏,天色已晚,不如和你师兄一起留下来用顿饭吧,正好,府里最近来了个扬州厨子,你也离开扬州好一段日子了,有段时间没尝过了吧。”
先生的发妻早亡,身边也没有子女,平日里一个人用膳确实有些孤单,裴澈开口:“如此甚好,学生正好也饿了,本想打算主动讨顿饭,又怕先生嫌弃,这才没开口,既然先生开口了,修晏自是高兴至极。”
海殷闻言神情微舒,眼角抽了抽,笑骂道:“你这小无赖,说话倒是比你师兄要好听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