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弥天,风清月皎下裴澈望着前方一阵晃动的马车,车轮碾到地上的枯枝,“嘎吱”一声,裴澈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感。
那日王怀瑾问他是否信佛,他以为只让他相信自己,如今看来却多了层意思。王冕是想提点他在官场上不要太过相信他人,哪怕是海殷和王冕。
问他信不信佛,是想知道他日后会怎样站队,裴澈回答不信佛也不信道,是想告诉王怀瑾自己不会站谢党也不会站李党。
他是海殷的学生,王怀瑾的师弟。不管怎样,在其他人看来裴澈的身边注定站着他们的影子。
况且,赵恭也是喜闻乐见的,否则也不会将他从第三名改到第一名。
不知不觉认识两年,裴澈确实已经在不经意间将他们划为了可以信任的人。否则今日也不会不要面子地在他们面前啼哭打闹撒泼。
告诉裴澈夜里黑,让他走慢点,无非是想提点他,官场波谲云诡,让他凡事小心再小心。
可是王怀瑾,你如此提醒我,又让我如何不信你。
回到家中,裴澈躺在床上思量许久,也没等来困意,只好开始思虑日后在翰林院如何行事,才能不深陷泥潭。
按照之前海殷和王冕讲述,如今朝廷勉强算得上三足鼎立。以左相谢承乾为首的谢党和右相李观南为首的李党,再就是朝中隐隐汇聚的王党也就是王冕这一派系。
他虽然不是王党,但从他的跟脚来说,他算的上半个王党。谢李二人当初虽有从龙之功,但如今时过境迁,早已成了赵恭心里的一根刺,一颗绊脚石。
想着想着,裴澈又觉得他如今还不到可以上朝的品级,远够不上那些血雨腥风。他还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吧,就像王冕说得那样,路上黑,走得慢些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裴澈心里念叨着,不记得怎么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酉时,裴澈想起闻雅约了他吃饭,便匆匆梳洗了一番,然后急急赶去。
“见过新科状元郎大人。”闻雅一见裴澈来马行了个礼。
裴澈笑道:“如今闻姑娘也揶揄裴某了。”
“裴公子当真叫人钦佩,年仅十六便高中状元,又做得一手好生意,小女子敬佩都来不及,哪敢揶揄。”见裴澈没有因为中了状元就居高临下,闻雅也放着心打趣。
她毕竟只是主子的一个小喽啰,与裴澈对殿下的价值相比,自己远远不及。
又聊了个一来二往,二人才终于说起了正事。
裴澈:“姑娘也知道这香皂生意一直是在扬州那边做的,也是交由家中掌柜们打理的,扬州虽有运河,但人力物力各方面算下来,从扬州运过来必是不划算的。”
闻雅随即明白,道:“裴公子是想将工坊移到汴京来。”
裴澈点头,之后两人又商量着各自出多少钱 ,占多少份例,工坊的分工大小。也许是公主府并不在乎裴澈这点蚊子肉,在确定决策人的时候,闻雅让裴澈自行决定,只是在裴澈定下吴掌柜的时候问了句:“裴公子当真信任手下的人,不怕他们别有用心吗?”
裴澈笑道:“人生来就有欲望,生性使然,有时不见得是件坏事。再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吗?”
他反正是觉得有私心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不越了线一切都好说,偶尔敲打一番就行了。
闻雅赞叹:“受教了,裴公子果然心胸宽广。”说完又另有深意地看了眼裴澈,道:“闻雅在此替殿下祝裴公子节节高升。”
望着闻雅的背影,裴澈陷入沉默。
安平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是合作经营,却对大头没有多少兴趣,只投了钱便什么也不管,这是想拉他入伙吗?
入得又是谁的伙?
闻雅走后,裴澈将吴掌柜喊了进来,吩咐了些事。
次日吴掌柜就带着人去找合适的工坊,然后又雇了些老实可靠的工人敲打警告一番后开始了准备工作。
又过了些日子,便到了裴澈去翰林院任职的时间,翰林院在大宋可以说是“能臣孵化器”,自前朝起,礼部尚书与侍郎之职必须由翰林出身者担任,而吏部两侍郎中亦必有一人出自翰林。
进翰林院的进士不外乎最后不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外放为县官、教谕之类,还有一种就是留京做官。
不过就算留京也得看机遇,一般二甲进士之后还要参加毕业考试也就是“散馆”,入选后授予庶吉士,不合格就会被分陪到各部主事。
之后便是熬了,像今日裴澈见到的徐编修就是一晃九年还是个编修,虽说坐了如此久的“冷板凳”,但若是是一朝得道,便是平步青云了。
翰林不管大小官职,几乎都是伺候着朝中权贵的存在,若是哪天被圣上注意到了说不定直接连升几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