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阿母感念于阿嫂的忠贞情意,后来便再没提起这事。
令仪深觉兄嫂夫妻情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有那样一桩滑稽又无奈的往事。
想起当年那事,令仪便觉得有趣。
也是这桩事,崔氏算是吃罪了裴氏,两家几年来一直交情浅淡,今年倒因为政事有了些和气进展,可如今再没有时间来修补了。
正出神着,令仪看到郑谙带着她家七妹来了,令仪站在犊车前,扬起灿笑,朝着郑谙招手。
“六娘!”
令仪扬声唤道,清亮柔美的声音瞬间将跟着长辈一起来的儿郎的注意,都若有若无地朝着令仪那边看去。
说句实话,他们这些世家儿郎,没有几个是不想娶崔氏女的。
像洛阳城这些世家门阀之间,一惯是默认为互相通婚的,而在这个圈子里,能寻到一个才貌双全,性格柔婉的新妇,则是儿郎们一致向往的。
崔家大娘子,便是这般存在。
以前崔家有那么一桩婚约,他们就算百抓挠心也不得法,如今婚约没了,他们还是没机会,也许这就是天意,他们想着。
但佳人就要离去,也许此生都不能再见,他们深觉惋惜,便跟着家中大人一块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非世家的子弟也跟了过来,目的大多是同前者一样,不过他们没有大人名正言顺的领着到人家跟前去,只能在远处望着人群中那道娉婷丽影。
王家竟也来人了,其中王三娘子王窈那道光艳的身影尤其显眼,不一会就晃到了令仪这边。
令仪掩下眸中的诧异,同王窈笑道:“王三娘子也来了,当真是意外之喜。”
虽然在南华寺同人家聊了一场,然令仪也没想着人家能专门跑过来相送,一时间有些怔然。
王窈依旧穿得光艳俏丽,像个花蝴蝶翩然而至。
“是跟着我阿父来的,想着毕竟咱们两也放在一起许多年了,也算是有些缘分,便来送一送你。”
王窈神色有些小小的别扭,她一惯很少说这样的话,还是对着平素被洛阳人列为对立攀比一方的令仪,她说话间倒有些不好意思。
令仪看了眼那边正在跟阿父攀谈的王太常,看出了王窈的难为情,笑容灿烂明媚,险些晃花周围正在偷看的儿郎的眼睛。
“那真是多谢王三娘子的深情厚谊了。”
王窈也感受到了令仪直白的热情,心里头畅快明朗。
正当几个女郎还在说这话,忽见渡口又来了一行人,虽只有寥寥几人,但令仪却是认得的。
裴氏竟也来了?
令仪心中诧异,不免目光逗留得久了些,领头的年轻郎君似乎是感受到了令仪的注视,也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眸色清幽冷彻,静谧如潭水。
这让令仪想起又一件可笑的往事。
同令仪一样,对于裴家人的到来,所有人都有些惊奇。
遥想当年,崔裴两家有着一道儿女亲事的隔阂。
裴家长子裴循欲求娶谢家长女谢妙言,两家约好在谢家主母的生辰宴上相看一番,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然就在那日,谢家长女谢妙言瞧上了来参加宴会的崔瑛,不愿再入裴家。
仿佛是一场天定良缘,崔瑛也对谢妙言心生好感,两人算是郎有情妾有意。
谢家家主夫妇是疼爱这个长女的,又见崔氏门第不亚于他们,崔瑛又出类拔萃,自然倾向于崔家这门婚事。
于是乎,裴氏便铩羽而归,既记了谢家一笔,又记了崔家一笔,两家关系这些年便冷淡了许多。
如今竟来了,这让渡口所有人都十分惊奇。
但令仪的惊奇又跟其他人有所不同,源自于去年春日踏青时的一个乌龙。
当时,裴家三郎裴衍,也就是眼前这个,将令仪错认成了与他相看的王家二娘子,对着她弹了一曲《凤求凰》。
知道认错人后,对方显然比她尴尬多了,而且瞧着脸色也很差,像是生气了。
令仪一向是以和为贵的,但当时她觉得此事怨不到她头上,她在那站得好好的,是裴衍凑过来的,她还觉对方有些莫名其妙的冒犯呢。
是以,当时令仪没有过多的言语,默默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也不知,也不管对方如何心情。
令仪扭过头,不再看裴衍,继续同几个小姐妹说话,笑容明媚轻暖。
令仪移开目光后,裴衍也慢吞吞收回目光,持着君子端雅的姿态,下了马,往崔砚那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