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从江南回来,他就察觉到,那里虽为富庶之地,但疏通水渠这一块不大行——纪橪先前用的法子治标不治本,一些设备已经年久失修,抗洪风险极低。
当时,纪风月从江南回皇城第一时间就赶到御书房和皇帝商讨了良久,刚准备好颁布召令,命工匠实施动土修建疏水系统,皇帝就出事了。
不过,现在恢复一切都不算太晚。
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小九稍微缓了口气,解下肩上的披风还给他。
紧接着重新撑开自己的伞,转身时,小九忽的听见后面的人迟疑的声音:
“小九,你刚刚,是想见谁?”
“没有谁。”小九说着,收拢了手里的珠串,快步走入了雨中。
纪风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披风。
后山皇家宗祠,守灵殿的屋檐上盘旋着一只乌鸦,一阵又一阵的嘶鸣着。
此刻的原本磅礴的雨势稍歇,空中仅仅飘着绵绵细雨。
乌鸦的羽毛被雨丝濡湿了一点点,仍然执着地盘旋在上空。
“你亲眼所见?”
素心低头,暗道不妙,但还是如实交待:“路过的侍卫都这样传,纪大人今个儿二次入宫,路过了竹林,拥着一位宫娥。”
手里的香被一只白得如同暖玉的手轻易捻断,秦缦望着殿内燃着的一盏盏烛台,唇瓣轻掀,露出了一丝极为鄙夷的笑。
身后的素心捧着素色披风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要知道,这守灵殿里都是死人,这长公主一个不开心想杀人的话,只有她这个无辜的侍女了啊……
“你瞧,那些燃着的烛火,像不像一双双眼睛?”秦缦在此刻竟然笑出了声。
音调几乎快要冷到了骨子里。
极为瘆人。
素心僵硬地点了点头,浑身有些毛毛的,此刻的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长公主觉得像,果真像。”
“你也这样觉得?”
“对,像,像极了眼睛……”素心完全不敢抬头,强作镇定又应了一声。
秦缦撇唇,冷哼一声,“果然,他们都在笑话本宫……”
素心牙关紧咬,纵然待在这位身边良久,但这位思考事物的方向真的不好推测。
“既然如此,这些列祖列宗,又凭什么受得起我一拜?”秦缦挥袖,转身之际,手里的折成两半的香被她弃于门槛,她一步也不曾迈入其内,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在微雨中快速往皇城奔去。
原本屏退殿外的守殿人回到殿内时,已经被殿里燃起的滚滚浓烟惊得掉了一大半的魂,连腿都发软,“来,来人呐。走水啦!”
御书房。
“陛下,守灵殿走水了,火势已经灭了,但,宗祠里近乎一半的庙堂都被烧毁了。”华伦立在阶前,低垂着头,上头书案传来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水渍声。
“烧毁了派人去修缮便是,找朕有何用,朕又不是匠人。”秦倾拥着怀中的美人,斜睨了一眼底下跪着的紫袍太监,不满地挥袖。
“此事非同小可,久雨之时,守灵殿却无端走水,陛下应派人彻查才是。”华伦忍不住又劝道:“皇室宗祠被毁,此事已经惹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若是陛下此刻不做出表率前去守灵殿祭奠,唯恐失了人心。”
“呵,华伦,朕念你在先皇前兢兢业业服侍这些年,才没有将你贬斥偏殿。你如今,是要代替先皇教训朕了?”
秦倾骤然拔高了声音,一把将案上的卷轴尽数掀翻在地。
华伦合袖俯身在地,额头贴于冰冷的地砖上,“奴才不敢。”
秦倾嗤笑一声,横眉冷对,“即是如此,朕念及你侍奉先皇有功,恩准你去为先皇守陵,此生没有传召,不准再踏入皇城一步。”
华伦垂下眼帘,低声:“奴才,叩谢陛下。”
御书房的门被合上,秦倾侧过头,指尖勾起了美人的下巴,作势便要落下一吻。
“陛下……”美人抬袖,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秦倾瞧着生了厌,“无趣。”
美人瞬间便被推落在地。
“陛下,陛下……”美人一时间惊慌失措,来不及拢着衣裳便被秦倾一脚踹开。
秦倾起身,甩袖,无视身后被侍卫拖走的美人,缓缓踱步原先的皇后偏殿。
雨水将殿前的杂草浸泡了一半,混杂着厚重的淤泥沙石。
一名少年身上的素缟被扯落,露出了里面的一身蓝袍,却在下一刻被身后的几名侍卫强行拽入泥泞的水潭中。
少年越挣扎,身上却沾染了更多的泥污。
“啧,这不是朕的好皇弟么?怎的这般狼狈?”
秦倾抬起脚下的赤金龙纹墨靴,毫不犹豫地碾踏在秦流的左手手背上,踩得骨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后者憋红了脸,却是一声不吭。
“呵,这都能忍啊。”秦倾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阴恻恻笑了,一把抽过侍卫腰间的长剑。
“陛下!”身后跟着的侍卫惊得劝阻了一声,却被他手起剑落,应声倒地。
秦倾手持长剑,剑尖一点一点挑起秦流的下巴,“啧,你如今这般落魄,怪得了谁呢?要怪,就怪你出身不行,怎的就投胎在那个不中用的郦妃肚子里呢?”
被侍卫摁住无法动弹的秦流总算抬眼,虽无声,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恨意,死死地瞪着他。
不准,不准羞辱他的母妃……
秦倾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剑刃便在秦流白润的下巴上划出了一道血红的细线,当即混着雨水一同蜿蜒至领口。
“呵,不像朕,朕的生母是皇后,朕一出生便是太子。”秦倾将手里的剑一侧,划开了他的蓝袍领口,露出了同样白润如玉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