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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霞披,青葱般的手指从锦衾中探出,摸索了两下,长睫颤动着,睁开了迷蒙的桃花眼。
浑身的酸疼,让刚睡醒的崔时清动了起床气,扫落几凳上的瓷盏玉器,哑声吼道。
“人都死了吗!”
守在门外的桑麻、玄鱼被瓷碎的声音惊得发抖,连滚带爬站起身来,把准备好的茶水面汤端入屋里。
绕过地上的碎瓷残玉,来到床边,目光落在片片惹眼的青红咬痕上,浑身颤抖地压弯了腰。
“主子,奴婢伺候您用茶?”桑麻忍着惧意,低头问道。
崔时清没有回答。
她们知道,这是同意的。
桑麻弯腰跪在床边,扶起了香软的身子,从玄鱼手中取过清茶,小心翼翼地喂给崔时清。
往常,也不必这般给主子用茶,但……
桑麻看了一眼松散的寝衣下,密布牙印的圆润肩头,连腕子也没有放过。
她越看,越是心惊。
干疼的嗓子,得了纾解,崔时清扬起黑漆漆的眼睛。桃花眼,本该最是含情娇媚的,在崔时清的面上,却更多的是冷傲寒气、弑杀疯狂。
她顺着桑麻的视线,瞅着手腕上的牙印,面色平静,但眸子却是黑雾般阴沉。
下一瞬,浑身的戾气再也压不住,她掐着桑麻的脖颈,狠狠把人摔到了地上。
倒在遍地碎瓷残玉上的桑麻,不自觉地发出了吃痛的闷声,随即想起主子的忌讳,连忙忍痛爬起,规规矩矩地跪在玄鱼的身边。
“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崔时清强撑着不适,坐直身子,目光冷沉地盯着跪在碎瓷上瑟瑟发抖的人,声音里沁了杀意。
“抬起头。”
她们不敢不从,面无血色地抬起头,寒气从骨头中发散,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崔时清的眼神,在两名奴婢身上流转。
杀掉谁呢?
身体里的暴戾杀念,让她不可自抑地感到了阵阵酥麻,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遍眼的血红。
崔时清眯起了眼睛。
桑麻,奶娘柳氏的女儿。阿姆那般疼爱她,爱她胜过了一切,想来是不会因为她杀掉一个女儿,而生气的。
不过,桑麻还算忠心,尚可留着。
崔时清眉心微动,余光落在玄鱼身上。
这名小奴婢,被她打杀过几次了?实在是胆小得很,次次哭哭啼啼的,她过了新鲜劲儿,也就感到腻烦了。
……
崔时清想起晚秋,第一世中背叛她的奴婢,不由有些懊恼。
不该把那婢子留在府中。
崔时清心中百转千回了半晌,瞅着如羊羔般的水眸,失了兴致,索然无趣地托着腮。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桑麻和玄鱼冷汗直下,顾不上磨破膝盖的碎瓷,慌乱地伏跪在地,扬声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崔时清弯起唇角,唇边漾起一对梨涡,上扬的眼尾含着桃花的粉白,丝甜娇媚。只带着恶意的嗓音,生生把这朵桃花,染得漆黑鬼魅。
“真是两张巧嘴,让我都不舍得,拔了你们的舌头。”
桑麻和玄鱼吓得失了魂,直待贴在地上的面颊,传来了疼痛,桑麻才冷静了几分。她把身子伏得更低,恭敬地开口道。
“主子,若是不喜奴婢的声音,奴婢愿作哑儿。请主子切勿动怒,保重贵体。”
“奴婢亦是,求主子保重贵体!”玄鱼跟着颤声应和,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地滚落。
崔时清轻嗤了一声,唇边的笑意散去,像是没有魂魄的精美瓷人,无悲无喜地看着她们。
她知道,桑麻在奶娘的教导下,忠心无比。而玄鱼,生性胆小,也从无背叛。拔了舌头,便用不得这二人,倒也麻烦了些。
莫名的,崔时清觉得自己,善良了。
这是怎么回事?
青葱的指头卷了几圈乌发,也没想明白。
但她知道,这一世要仔细筹谋,一步步毁掉纪危舟,令他众叛亲离、孤寡无助。
委实无法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怎么弄得脏兮兮的?”崔时清瞅着她们染红的裙袍,懒洋洋歪在床边,轻笑了一声,“起来答话。”
“是。”
她们忍着钻入皮肤的碎渣,冷汗岑岑地站了起来。
“今日,可有什么趣闻?”崔时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饱含深意地睨着她们。
玄鱼立时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桑麻,见她点了点头,连忙开口。
“回主子,今儿二公子在河边钓起一只面盆大的鲫鱼,五姑娘跟着吵了许久要如何吃它,岂料鲫鱼好似成了精,趁着他们争吵之际,居然逃了,气得二公子连午饭都没用呢!”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