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狭小的空间里,许安席地而坐,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胸口。
身上的伤口全然消失不见。
就算是华佗在世,眼下的一切也都是比赛博科幻更加魔幻的存在。
很明显,这里并非现实世界。
倘若她的意识在此,那么,此刻操控着她身体的,又是谁呢?
许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光束走去。
随着她的举动,接二连三的新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如同在看一场别开生面的电影,许安正以第三者视角清晰地看着自己“死而复生”,像戏弄老鼠的猫一般,不停地捉弄着何宸。
许安乐在其中,哪怕她看的仅仅只是些片段,却也足以让她心潮澎湃,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场猫鼠游戏中。
这其实很奇怪,在原世界时,许安确定自己绝不会对这种杀戮的血腥场景而感到兴奋,毕竟她向来是一个守法的好公民。
可现在,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仿佛在为这血腥的场面欢呼雀跃。
直到,一阵响彻云霄的求救声响起。
执法者——许安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汇。
紧接着,许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似乎她即将在这片意识空间中消散。
也就是说,倘若让其余的执法者赶到,他们必然会发现这具身体的端倪,他们会接纳自己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不速之客吗?
许安仅用一秒便能得出结论,或许她被抓去实验室做人体研究的可能性更大。
但如果她想继续在新世界生存下去,那么此刻的她就必须做点什么。
许安追到光束前,深吸一口气,试探性的伸出手掌,向着正在播放的“电影片段”探去……
“电影片段”具有极强的韧性,许安尝试了数种办法,终于勉强将一根手指伸了进去。
与此同时,在真实世界中,“十一”正静静地蹲守在何宸身旁,“她”在等待其他执法者的到来。
“十一”眼中闪烁着狂热而戏谑的光芒,太久没能夺得身体控制权,内心的渴望早已如同汹涌的潮水。
此时的“她”简直要憋坏了。
而身处意识空间内的许安则是奋力将自己一点一点地塞进“电影片段”中,她先是艰难地将手掌挤进去,然后是小臂、肘关节……每前进一分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终于,在许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电影片段”被她成功撕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许安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钻了进去。
当重新回到现实世界,获得身体掌控权的那一刻,许安发现这种体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愉悦。
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许安立马摸出何宸身上的汽车钥匙,一刻不停地跑向其汽车所处的位置。
开锁,上车,坐进后座,锁紧车门。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切都仿佛他们刚到此处的模样——除了汽车主驾位置上的空缺。
落座的瞬间,许安注意到,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车前飞速掠过,朝着林间奔去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几道黑色的身影紧跟其后,这一行人速度极快,携卷起的飞沙在林间划出一道道无形气浪。
仅从这几人去的方向,不难判断,这一行人应该就是何宸的同伴——E区的执法者们。
*
陆夏等人匆匆赶到的时候,何宸尚有一丝气息,尚未完全死去。
他的身体忽而展开,忽而弯成弓形,发抖的双腿在泥泞的土地上毫无章法地乱蹬乱踢,嘴里不停地发出一声声濒死的凄惨嚎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声嘶力竭,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队里刚来不久的实习生最先承受不住,跑到一旁,双手扶着树木,身体微微颤抖,小声地干呕起来。
年长些的同事仅仅看了一眼何宸的症状,便心中了然,知道对方肯定是活不成了。
因为这是被寄生生物反噬的典型特征。
在爆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的咳嗽声后,何宸原本就苍白的面孔因为遭受巨大痛苦而扭曲变形,嘴角处不断涌出一团团血沫,血沫顺着下巴淌落到他胸前,将衣襟染得猩红一片,触目惊心。
陆夏低头,用打火机点燃了手指间夹着的女士香烟,然后缓缓迈步走出。
她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柄银色手枪,拇指轻轻拉下保险。
黄铜色子弹精确地正中何宸眉心。
何宸眼睛瞪得极大,眼底除了透着对即将离去的不甘之意,还夹杂着一丝对人生的留恋之情。
陆夏半蹲着身子,替何宸轻轻阖上双眼,她嘴里浅浅咬着烟蒂,青白色烟雾袅袅升起,缭绕在两人周遭,营造出一种朦胧而又悲伤的氛围。
陆夏视线落到一旁脸色惨白的实习生身上,她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小徐啊……你当初到底是怎么通过执法者考试的?”
“陆队,何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啊?”被称为小徐的实习生先是一愣,干笑了两声,直接转移了话题:“这死状也太惨烈了。”
陆夏侧眸瞥他一眼,哼笑一声:“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小徐愣住,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好半响后,他才支支吾吾地向陆夏求饶。
末了,他还不忘劝陆夏要做个好队长,正经的那种队长。
陆夏被他不停地念叨搞得有些心烦意乱,只见她从红色长裙内衬处的口袋中缓缓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
这个仪器的模样有点类似罗盘,然而上面标注的并非地理方向,而是各个呈现出不同颜色的标注刻度。
“这就是地窟生物等级检测仪吗?”小徐满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仪器,刚想伸手去摸一下,陆夏就迅速地把仪器换了只手拿着。
“它有什么好摸的?”
陆夏吊儿郎当的看着他,那眉目流转间皆是成熟女性独有的风情。
“摸它不如摸我,你陆队我可比这个破仪器好摸多了。”
小徐无奈地收回手,一脸苦涩地后退三尺。
他早该知道,陆队根本不会听他的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