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简直哭笑不得:“你知道你这样子,像过去那种煤老板。”
季苇一白了她一眼,冲张渊招手:“走了。”
程秋叫住他:“送你个东西,”她拉开抽屉,毫不避讳地向他展示满满一抽屉护身符:“前几天出去了一趟,这寺庙里的东西据说挺灵,买了一堆,来者有份。”
季苇一往她抽屉里瞥一眼,花花绿绿一堆塑封的卡片:“看着像在义乌批发的。”
“谁知道呢,兴许人庙里确实是义乌批发,但反正我是在庙里买的,开光了。”见季苇一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掏出来的意思:“得,你不要算了,反正我知道你也不信这个。”
她招呼张渊:“来,咱们挑一个。”
张渊走上前去,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季苇一,犹豫片刻,从那一堆护身符里挑了个“健康”捏在手里。
程秋本想笑他年纪轻轻不挑个事业或者财运,物欲还挺低,目光扫过他耳朵挂着的助听器,又说不出话来。
“今天辛苦跑一趟,回头我们看看合同文件。”
季苇一便引张渊出门,走出室内,冷汗消散在风里,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张渊问他。
“没事。”季苇一想赶紧回车上,快走两步,又觉得心慌,只好把脚步放慢:“你今天表现的不错。”
他是随口一夸,身边的张渊却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高兴?”季苇一转过脸来问他,冷不丁却被张渊擒住了手腕。
张渊出手很快,握住之后的动作轻柔并不使季苇一感到疼痛,然而控制他手腕方式有一种无可摆脱的强硬。
季苇一挣了一下没挣开,忽然想起那天张渊在河边捉鱼的时候,把鱼捉在手里的方式和如今擒住他手的方式如出一辙。
俎上之鱼不得不任视张渊用拇指按住他的脉搏,张渊垂眼静静地摸,然后皱着眉头对季苇一说:“你心跳很快。”
他顿了顿,手指上的力气放松,但语气越发坚决起来:“你应该去医院。”
季苇一像被烫了似的从他手中把手抽出来:“你突然拉我,我吓了一跳。”
张渊却盯着他:“你不舒服。”
“没有。”季苇一快步上车,紧张和激动加剧了心慌的感觉,觉得遮掩不住,他索性捂住昨天岔气的肋骨,借题发作。
“这里扭了,走快了会痛,你下次别一惊一乍的。”
他喘了口气,把车开出去,听见张渊说:“对不起。”
安全起见,车开得很慢,季苇一觉得这茬揭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对张渊的关心生出一种虚张声势的心虚。
张渊保持沉默,全程静静地看着他。
岔气的理由其实没有说服他,从刚刚在程秋的工作室里开始,他就觉得季苇一不对。
因为听力上的缺损,想听懂一个人说话,他就不得不非常认真地观察他的表情。
虽然很难识别语气,但一个人说话时的神态和呼吸节奏能传达出他的情绪。
而季苇一的呼吸像是病人的呼吸——他曾经在冯帆和自己的母亲身上经常看到这样的呼吸方式。
就好像,用尽全身全部的力气在喘气。
而季苇一的反应也同他所熟悉的病人很相似,对方好像很不想在他面前承认什么。
但他非常不想让这样的局面继续维持下去,有些时候,疾病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
而季苇一看起来比他的母亲和冯帆还更要脆弱一些,他轻捻了一下指尖,脉搏跳动的手感似乎还残存皮肤上。
隔着薄而凉的一层皮肉,来自心脏的跳动若有似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几天以来,季苇一几乎没有什么理由地照顾着他。
尽管张渊还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季苇一的事。
他不知道要到什么程度,对方才能够坦然地在他面前承认身体不适。
而令他苦恼的是,他本来就很不擅长和人说话。
季苇一把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到了,你自己知道怎么上去吧?”
张渊深吸了一口气:“有件事,可以问你吗?”
“问吧。”季苇一下意识地认为是关于今天试戏的事情,怕停车场太黑,张渊看不清他说话,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灯。
张渊的脸一瞬间明亮起来,昏黄灯光里,那双黑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为什么帮我?”张渊问,“不是因为生日,你不信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