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别吵了,我走了。”
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把眼镜拿起来戴好,金灿灿的灯光之下,池叙连唇色都是苍白的。
“走?”夏覃芳闻声一愣,“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哪去?不在家里住一宿么?”
“不了,公司还有事情,回去加个班。”
“加什么班啊这么晚了,你还生着病……”
“去吧,等过两天身体好了之后你主动去联系联系思沁。”
池东淮打断了夏覃芳的话,施命令一样地对着池叙道:“她已经四五年都没在国内了,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国,你得空的时候,知道哪里好玩就多带她去转一转逛一逛。”
“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池叙一边说,一边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好了。
这话绝对不是池叙故意跟他爸顶着干给他爸招不痛快,相反,他这话回得其实非常真诚,他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好玩。
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有霍知云带着他天南海北地吃喝玩乐,而现在,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
每天忙得恨不能连轴转,除了上班就是回家,风雨无阻的两点一线让池叙每日的生活充实得简直堪比高中生。
所以,回归问题本身,青潭市到底哪里好玩……池叙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上网查,查不到就问朋友,这对你来说还能是什么难事么池叙?”
“……”
池叙穿好了外套,趁背对着池东淮的这一小段时间,稍稍闭了下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池叙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好像已经在冥冥之中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一个他先前从未意识到居然存在于他内心之中的临界点。
但池叙最终却还是竭力将它按捺下来了。
他不想跟池东淮发生争吵。
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生意场与谈判桌之间的人,冲动和情绪化永远不该存在于池叙的性格之中。
无论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种试炼和考验,不应该就是不应该。
最起码就现在来说,违抗池东淮对于池叙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就当是场生意好了,池叙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
池叙知道池东淮是什么意思,看着霍知云和娄眠成双入对好事将近,他也是闲不下坐不住了。
只可惜池叙内心并不认同他父亲这样硬把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强行往一块撮合的做法,这对裴思沁不公平,也同样对他不公平。
可池东淮那边却又偏偏好像是故意防着池叙这一手似的,多一句都不说,只是让池叙带着裴思沁出去玩一玩转一转。
这对池叙来说并不是多难完成的任务,也根本涉及不到什么公平不公平之类的事情。
所以池叙也只能默默忍下。
淡淡地丢下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
虽然刚刚嘴上跟老妈说的是要回去公司加班,但其实池叙心里面并没有真的这么想。
然而等到真上了车之后,脑子莫名一抽还真就自己给自己都骗信了,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地就驱车到了海辛集团大楼的楼下。
……
等到了地方之后,池叙坐在车里,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写字楼,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清澈的迷茫。
我来这干什么……
我靠我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工作了……
恍惚之间,池叙自己都差点被自己给蠢笑了。
而霍知云的消息,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少爷,在干什么?】
【身体好些了么?】
【保姆小霍想申请加班照顾少爷,可以么?】
身体好些了么……?
居然还好意思问。
保姆?
狗屁保姆。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保姆。
真去打工雇主辞退你八百个来回都不解恨。
池叙在黑暗中对着这句话默默翻了个白眼,和刚刚面对裴思沁消息时一样的态度,直接把手机丢去了一边。
不想回。
浑身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想要休息一会儿,结果手机铃偏偏又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池叙皱皱眉,把手机拿起来一看。
霍知云。
果不其然又是霍知云。
当然是霍知云了,不然还有谁能有这狗胆子这三更半夜明目张胆地打电话来骚扰他。
是不是真的给他脸了。
池叙深吸一口气,闭目努力隐忍了片刻,最后在车载屏上摁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
声音冷漠得像是能瞬间冻结四大洋。
“怎么不回我消息?”霍知云的声音懒懒散散的,透着一股子贱气浪荡的感觉。
“没看到。”
“撒谎。”并不是一句责备,因为霍知云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没忍住笑了。
“……”
“我喝醉了池叙,”见池叙不理自己,霍知云忍不住哼唧了一声,而后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放缓了声音,“好难受,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难受就回家睡觉。”
“我可以去见你么?”
……
其实以前的霍知云经常会对池叙说这句话,尤其是还在上学的时候,霍知云一有什么事情的不痛快了,或者是知道池叙有什么事情不痛快了的时候,他都会对池叙提出这样一条申请。
【我可以去见你么?】
……
池叙下意识想要拒绝,而且还是那种疾言厉色地拒绝。
但是当一个“不”字才将将冒头,池叙却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再把之后地话说下去了。
池叙想到了自己刚刚所经历的这令人窒息的一晚上。
晦暗的阴霾笼罩下来。
明明灭灭的眼眸里,那簇难掩的苦涩像是一抹游弋在幽深海底的掠影。
黑暗之中,就见池叙默默咬了下嘴唇,闭目长舒了口气。
“我在海辛。”
“你想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