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璩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谢擎云的分寸感让他感到不习惯。
他的闲暇时间也可以拿来和林又橼他们分享开心的事情,拿来给不幸错过考试的方思源表达关心,这些事情从来没起过冲突。
怎么到了韩冲和谢擎云这里,好像就不太一样了,为什么他们之间必须要有人退让呢?
好像自己并不想让他退让。
在这样复杂纠结的心绪里,江璩变得格外敏感。当生活的重心从学习短暂地移回到自身时,他终于发现了身边的不对劲。
家里很久没让他去帮忙摆摊了,少看手机的叮嘱还是那么频繁。
江璩把房间的门关上。
蹲守在客厅看电视的特洛尔斯被丢到了床上,正想发作,看到江璩脸色阴沉,明智地熄灭了自己的小火苗。
“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你一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特洛尔斯试图顾左右而言他,江璩提溜起它的脖颈,逼迫它直面惨淡的现实。
“家里的菜都卖不完,为什么爷爷还要偷偷去联系别的摊主亏本进货?”
特洛尔斯和他对视,最终败下阵来,四脚在半空中胡乱蹬着,“好吧我说,先把我放下来,这样成何体统!”
“本来看你备考不想告诉你的,你爸妈也是这么想的吧。既然瞒不过你那我直说了,你爸妈签下的那块地有问题,全体村民准备通过表决把自有土地出让给国家作经济林地,如果不是那天我们救起的那个大婶说了实话,现在我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转让的承租人隐瞒了问题,如果起诉的话要花费不少时间和财力,损失也不一定能全部追回……
“人类的生意我不懂,具体的情况你还得去问爸妈他们。不过肯定的是,咱家栽进了一个很大的坑。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就回王宫偷你的钱。”
“诶你小子——”
江璩出去给父母打电话了。
特罗尔斯撇嘴,“以为王宫是魔域景点,想进就能进啊。”
事情比江璩想得还要严重,林芳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完。
当初他们在考虑签下那块地的时候是有过犹豫的,可是当时有经销商自称从网上慕名而来,原本的供货商合作到期即将更换,想要从他们手里预定果蔬。谈的时候非常豪爽,江威夫妇说要实地考察,他们不但答应了还提前打了货款。
就是这个新签的合同,促成了江威夫妇拿下了那块地。可是现在土地即将被集体表决出让,经销商突然出尔反尔,钻了合同上的漏子让他们提前供货,否则就要起诉。那块地能承租的时间也很尴尬,一旦投入建设保证产出,亏本更严重。承租时间一到,改成林地,上面的建设用地涉险改变土地性质,还要让他们自己拆除。
总而言之,算下来就是一笔大烂账,这个年估计是过不好了。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父母还在安慰他不用担心,他们就算是卖房筹钱,也不会影响到江璩读书。
江璩是老赖的孩子。
好几家超市的经销商带着记者堵在他家的菜摊要个说法,说他家供货量不达标,还从外面进没有食品安全保证的蔬菜给他们。
因为励志少年和可爱猫猫而出名的菜摊,在利益面前原来是这么无良的商家。
攻击和谩骂随之而来。曾经多么招人喜欢,现在摔下舆论和道德的高地就有多么痛。
在还没有投产的情况下,他们自己被迫提前供应货源,不得不从其他供货商那里折本进货,交易记录和许可证他们都有啊。
没有食品安全资质的蔬菜,其实是爷爷照旧顺手从相识的农村老人家那里批发的几担子菜,那些散货都是在自家菜摊里卖出去的。就像有些人家临时从家里拿的土货到街边随手售卖一样,确实没有食品安全许可证之类的证书保障。
但是在人家嘴里真真假假、含糊其辞地那么一说,短视频里只管输出情绪和疑虑,又有什么人能看见真相。
他的父母在人前可怜地辩解,朝向他们的镜头却传达不出他们的声音。
他们只能对自己的孩子说,“最近不要看网上那些的言论,安心上学。”
“江璩是老赖的孩子,明哥你要小心了,他缺钱了到时候故意挑衅你,你要是忍不住揍了他,小心被讹上。”
“对啊,他可是有前科的。”
杜明的小团体又活络起来了。
他得意洋洋:“哼,人家抱上了谢少爷的大腿,可看不上我这盘小菜。”
食堂里人来人往,江璩端着菜盘独自坐在角落。人声扰攘的,杜明那个公鸭嗓竟然那么具有穿透性,精准地让江璩那一圈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