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番,于思训也回过味儿来了,陈莽一路上都在刻意接近他们,有意无意地说些卫小郎君的闲话,恐怕早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若是顺藤摸瓜,没准能揪出他背后的人,可他偏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高邈也是同样的想法,却见卫听澜神情自若地随口吩咐道:“替他收尸,就当是昨夜遭了刺客毒手被害死的。”
于思训沉沉叹息一声,神色凝重地领命告退。
“卫听澜。”高邈突然开口。
“怎么?”
“你早知道陈莽会死?”
卫听澜不以为意:“昨夜那些刺客,逃不掉的全都吞药自尽了。这些人如此谨慎,陈莽这个活口,想想也知道活不久。”
要么是被人提前下了药,要么是自己服毒自尽,昨夜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他。
高邈懊悔不迭:“早知道便该趁他还活着,逼问出幕后指使者。”
卫听澜却说:“刺杀一失败,他就清楚自己必定会被舍弃,唯一的活路便是向我们投诚。可他始终不曾向我们求救讨饶,可见他要么根本不知道幕后之人,要么就是宁死也不肯开口。逼问能有什么用?”
前世陈莽倒是活下来了,隐姓埋名躲了多年。后来卫听澜出走澧京,在边境逮着了陈莽,亲手挖了他的心肝喂豺狗。
要不是这一世时机不当,他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陈莽千刀万剐。
现在就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卫听澜掩下那些暴戾喋血的隐秘冲动,不动声色地烤着火。
高邈看着卫听澜从始至终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的神情,忽然觉得短短几日里,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长成了他看不透的样子。
高邈想着,微微坐正了身体:“你有事瞒着我。”
卫听澜面不改色:“从何说起?”
高邈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陈莽是细作,知道马被下了药,知道图南山有埋伏。不仅如此,你提前与我换了马匹和盔甲,不许我挡刀剑,还一眼便看出箭上有毒。”
卫听澜默不作声。
“你对那些刺客的路数很熟悉,对不对?你甚至,还认定了图南山中能寻到大夫。”
卫听澜突兀地笑了一声:“你在怀疑我?”
“卫听澜你放什么狗屁!”高邈自遇刺时起心里憋的那股火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了,“你既对局势了如指掌,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说的?我还当你是兵行险招掩人耳目,结果你竟是要拿自己当靶子!我高邈还需要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护?既认得那些刺客,知道有多危险,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莽上去让老子在背后看着?你现在就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卫听澜不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冻得梆硬的饼子,咔吧咔吧地嚼着。
高邈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想起身打人。
卫听澜瞥见高邈因为受伤动弹不得、只能虚张声势的凶样,太久没见了,实在有些亲切。
他把饼掰成两半,悬在炭火上烤,心情极好地说:“你别生气啊,伤口裂了待会儿还要人方大夫给你重新包。来,这饼子分你一半。”
“你吃个屁你吃!”高邈虎着脸,用没伤的那只胳膊抢了他的干粮,“死皮赖脸!”
卫听澜撩起眼皮:“我说真的,那些都是我做梦梦见的。你信吗?”
“少拿老子当三岁小孩儿糊弄。”高邈翻了个白眼,“行,你爱说不说。歇够了没?歇够了你现在就去把追影给我找回来!”
“我找着了啊。”
“哪儿呢?”
“送人了。”
“你说什么玩意儿?”高邈指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把追影送人了。”卫听澜的嘴角扬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不然你以为我哪儿来的钱给你请大夫?”
高邈感觉自己要被他气得当场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