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渡鹤独自站在灵堂里,他的面前就放着一口已经盖上了棺口的黑棺材。他的亲人全部站在灵堂的大门口,不敢进来,或许是因为他刚才才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他刚才的样子一定很失态,亲朋好友都惊恐地看着里面的他,他自己身上都是一副有些凌乱的模样。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现在他都感觉到非常眩晕,好像很快他就要晕过去了。
但是这灵堂的布置却还是很整洁,他一直都有注意不要破坏这里的东西。虽然尚时黎可能不是很在意,但是没人喜欢睡觉的地方变得乱糟糟的吧?
没错,他肯定只是睡着了。宁渡鹤喃喃道,即使他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睡着的人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他还是这么固执地认为。
终于,他的母亲看不下去了,冲进来拉住他的手:“渡鹤,你别这样,时黎已经死了,你得面对现实!”
宁渡鹤一言不发,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母亲,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机。
宁母被他看得心碎,她的孩子自小就是天之骄子,向来都是一副高傲模样,哪里有过这么落魄的时候?她看得心疼,却还是狠下心来,唤来宁大哥:“白鹭,把你弟弟带回去!”
宁白鹭进来拉宁渡鹤,宁渡鹤还固执地不想走。宁白鹭狠狠地敲了他一脑壳:“他已经死了,你还能做什么?你就只在这里自怨自艾了吗?就为了他一个人这辈子就不过了?”
那当然了。宁渡鹤很想这么告诉他哥。他可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如果他不在了自己连活着的执念都找不到了。
“没什么离不开的,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忘记的。”他家里人这么对他说。说来也讽刺,平日里虽然他的家人也对尚时黎视如己出,但是尚时黎真出了事他们又没多少反应,这种时候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比较重要,让自己亲儿子振作起来才是首要事务。
宁渡鹤的家人觉得:那孩子早就有要轻生的迹象了,他们也猜到就是早晚的事,没有那么突然,自然还能接受。但是宁渡鹤,他一直想要救下那孩子,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无用功,他当然会崩溃。
可是对于宁渡鹤来说,这不仅仅是长期努力的一件事失败了那么简单。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他最喜欢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那之后的人生,宁渡鹤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他过的浑浑噩噩,他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平淡地有了自己的事业,拒绝了父母要他结婚生子的要求,虽然在事业上他也获得了很大的地位,却没有什么突破,就这么一直过到了退休。
某一天,年迈的宁渡鹤一个人坐在摇椅上,望向窗外。这几十年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不应该这样的,他是一个很有抱负也很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就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他自觉不是一个恋爱脑,但是在那个人走了之后他好像就一直被困在同他死去的那一天,心里空落落的,无论如何都没能被重新填满。
真没意思。他突然想,这人生没意思透了。
他从来不知道,生命里缺少了一个人能晦暗成这样。
六岁以前,小小的他就一直以一个小少爷的标准被培养。什么礼仪啊才艺啊,繁复的课程塞满了他的童年,这导致了他的早熟,也让他的人生过早的开始没意思了起来。六岁那年被绑架是一个意外,但尚时黎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奇迹。
宁家刚收养尚时黎的时候,其实他们家里的人都不是很适应。因为尚时黎和他们家的风格差的太多了。宁渡鹤虽然很喜欢他,但是那时候除却尚时黎救了他的雏鸟情节,还有对某种新鲜事物的憧憬。所以他更多的是观察尚时黎的一举一动,但是不会干涉。
但是有一天,尚时黎在他上小提琴课的时候闯进来,趁着老师离开一小会儿的时间跑到宁渡鹤面前:“鹤鹤,鹤鹤,和我一起去玩吧。”
以前尚时黎可没向他提出过这种要求。宁渡鹤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他故作镇定道:“不行的,我还要上课。”
尚时黎外头看着他:“你每天都在上很多课,上这么多课有什么用吗?”
宁渡鹤想了想,说:“从实用性上来说,应该是没什么用的。但是这些技能能让我在一些社交场合获得一定的瞩目地位,这对我们家来说大概有些帮助吧。”
尚时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乖乖坐到宁渡鹤旁边看他拉小提琴。宁渡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问他:“你不去玩吗?”
尚时黎摇摇头:“我要等你下课,然后找你一起玩。”
宁渡鹤道:“你以前不是自己也能玩的很好吗?怎么今天就要等我。”
“一个人到底还是太没意思了。”尚时黎踢腾着腿,“而且我觉得你也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