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你活到八十岁,还有五十三年,寻常富商家里一年一千两,我最少得赚五万两……”林却摸摸下巴,“那我得趁现在多去杀几个人,不然连你都养不起。”
他来到书案前取了纸笔,就着他自己磨的墨提笔写。
刚要落笔时,他顿了顿,又说,“兴许我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我还得多赚钱给你养老。”
林斜源听着他的盘算,心里美滋滋的,然而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变了脸色。
“什么叫活不到那个时候?”
“我的身体病弱,早就伤了根基,即便是七十岁都活不到,到时候不能给你送终了。”林却一边认真计算书写,一遍回答他的问题,“不能给你送终,我得多杀几个穷凶极恶之徒。”
“那我中了徐衰兰下的慢性毒,也伤了根基,怕是也活不到那个时候,说不准还是得小却为我送终呢。”林斜源笑得有些危险。
“啊?”
林却才意识到他们似乎都活不久,连带着一个被他两都下了毒的徐衰兰,他们仨都多少有段短命。
大家都活不久。
“那且看谁先死吧。”林斜源冷哼一声,然后离开了长至殿。
留林却一个人在原地罚站。
谁家夫夫要比谁先死啊?!
之后的日子过得安宁祥和,林却甚至想起来自己做暗卫时期存的私房钱放在哪。林斜源问起,他解释说。
“当时阮咸镜上的人与你略有不同,我与你初见时你才十几岁,所以就想着存些钱,若是能有机会离开这里,便去天水河边找找。”
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林却已经揣着希望脱离皇室,脱离暗卫这个身份。
林斜源听后大为感动,坦白了自己的私房钱和宝库,换来林却一通暴打。
徐衰兰最终选择的是皇家道场,因而对外界言明她看破红尘决定带发修行,至于为什么带发修行还带着帝师,知情与不知情的人都没敢议论什么。
小五自然是随着徐衰兰一起去了道场,他临走前还向林却道了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正在练枪的林却:?
他还得谢谢咱呢。
“今日朝会礼部的人又提起关于你下葬的事宜,你打算怎么做?”林斜源说。
林却练枪的时候他都会靠窗陪伴,手里拿着本书或者奏折。
“咸吃萝卜淡操心,老子还没死呢!”
林却手上的长枪被舞得虎虎生风,枪身切割气流的声音很大,他回答的声音也中气十足。
林斜源静默片刻。
二人都发现了对方性格上的变化。
林斜源不再有往日的偏执和对一切的把控,甚至于对皇权、君权和主权都看得很开,像是脱离了封建枷锁。
林却没了一直以来那股死气沉沉,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颓废消失殆尽,露出了他乐天的本质。
“或许,你的尸体是真实存在的呢?”
林却停下手上的招式,眼里还带着刚刚舞枪没有消退的戾气。他扒着窗子跟林斜源,额头上还带着薄汗。
“哪呢?”
“双云台旁边的海棠花林里。”林斜源给他擦了擦汗,又递过来一杯茶。
林却“死”了几天后,林斜源发现他的尸体没有腐败的迹象,为了避□□言蜚语,他在海棠花林里建了个凉亭,把林却的尸体连带着冰棺一起放在了凉亭里,安排了人看守不让人靠近。
林斜源简单解释了一遍,林却了然。他本就是非正常死亡,没有彻底死透尸身必然不会腐烂,否则四百年后他醒来便会只剩一堆白骨。
“走,去看看。”
林却把茶杯拍在窗框上,一边拆着自己身上绑起来的布巾,一边对林斜源说。
“好。”
双云台并不算偏僻,可是过了双云台就完全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既没有宫院,也没有值得游玩的地方,完全就是空地。直到前些年林斜源移栽了几十株海棠树到那里去。
移栽过来的海棠树似乎不适合在宫里生产,即便是皇帝派了最有名气的花匠日日养护,却总是开不出花来,甚至有枯死的迹象。皇帝一怒之下便不再命人去照料这些海棠树,没成想几年之后那里竟开了一大片的花。
林却两人过去的时候,树林外面每隔一段距离都守着一个侍卫。仲春时节,无论是垂丝海棠还是西府海棠都开的特别的好,层层叠叠的叫林却心旷神怡。
“有没有四方天地那里的好看?”林斜源问他。
他们相识于海棠花林里雾气弥漫的宫殿,少年时期的一见钟情纠缠到现在,再不可割舍。
“都好看。”
林却挠了挠头,他不太能分辨海棠的品种,深深浅浅的颜色他都喜欢,一时也分不出个高低来。
林斜源抿唇,牵着林却进了林子。
大约走了半刻钟,远看见一座琉璃亭的顶。八角琉璃亭每个方位都用橘红色的轻纱遮挡,风吹过花林,轻纱扬起,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人模糊的背影。
“我的尸体在那里?”
“嗯。”低头走路的林斜源应了一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所以站得还挺端正。”
林斜源:?
二人看着轻纱里原本放冰棺的地方前面,直直站了一个人。三个人在轻纱的遮挡下对质,谁也没有动。
“陛下,有偷尸贼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