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胡德阳指了指炕门,“就在炕洞门口支两页砖,架个茶缸子就行……”
胡玉凤看着熏得乌漆嘛黑的炕门气结,良久才骂了句:“怎么不懒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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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礼两口子来时,就见老母亲气鼓鼓的像个河豚,正拿着个长杆子一跳一跳的戳烟囱。
秦文礼把洗衣粉塞给媳妇,上前接过杆子问道:“妈,咋了,我看看?”
胡玉凤松了口气,拍了拍手里的灰,指着高高的烟囱道:“长久没烧,最上面的板子堵住了,你个子高试试看能不能戳开……”
秦文礼闻言试了试,有些低,又去端了个条凳出来,结果这凳子一条腿不稳当,杨秀眼尖赶紧过来扶着。劲大怕把摇摇欲坠的烟囱戳塌,劲小那木板子又纹丝不动,戳的秦文礼一脑门子汗。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喜子把稀饭都端过来了,烟囱总算通了。
杨秀和秦文礼对视一笑,长长舒了口气。
胡德阳刚开始还扭扭捏捏拿乔,被胡玉凤一通骂,乖乖端起碗喝了个精光。
杨秀便接过烧火的活,准备引火烧水。可问题又来了:胡德阳家他没有柴火……
按理说胡德阳种着玉米小麦,再怎么也有农作物秸秆,可屋前屋后两人一顿找,愣是找不着!两人对视一眼:不用问,肯定是给相好家拉去了。毕竟秸秆只有像胡德阳这等没有任何家畜的人才用它当柴烧,其他人家可都是用来喂牲口的。
没有柴火,所以两人只能到处找枯树枝,好在胡德阳家就在山脚下,他又不是个勤快的,枯树枝条还剩颇多。
两人很快捡了一大捆,又薅了些去年冬里的枯草当做火引子,顺利点燃了灶火。杨秀忍不住庆幸,还好最近没下雨,要不柴湿草润肯定又是一屋子烟,到时候胡德阳又免不了胡玉凤一顿骂。
杨秀烧火,秦文礼捡柴,胡玉凤拿着破笤帚扫屋子,喝了两碗粥的胡德阳也被她扯出来坐在门口晒大太阳。用胡玉凤的话说就是:“快让见见光亮吧,省得满脑子狗屁倒灶的事儿……”
杨秀利索挽起袖子,往喜子家的洗衣盆里倒上半盆温水,又撒上喜子家的洗衣粉,开始“吭哧吭哧”搓洗衣服。就是说,杨秀那从出生都没洗过这么脏的衣服,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杨秀最爱挑战,于是越发卖力的搓洗,看的胡玉凤眼角直抽,忍不住道:“秀儿,你随便搓搓就得了,实在洗不下来的就算了……”照这个架势,那衣服没洗干净怕是先破了……
杨秀闻言松了口气:艾玛,这陈年污渍实在顽固,她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有婆婆这话就能交差了。
婆媳俩各说各的,但都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新一轮的洗洗刷刷扫扫。
秦文礼捡完柴火就自觉去铲草。不得不说胡大舅也是人才,本就不大的院子就剩他每日走着的小道还能看出来土的痕迹,其他地方都被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野草占领了,包括房檐下!!!
要都是低低矮矮的草还好,就当是草坪了,主要是这里面还夹杂着酸枣苗,满身小刺一扎哭一个,都不知道胡大舅是被扎习惯了,还是脚上的死皮太厚,酸枣刺也不得不低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秦文礼便从屋檐底下下手,连地皮一同铲起,不一会儿就腾出来一片空地,干好能让胡玉凤拉根绳子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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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干就是四个小时。几人把胡德阳家里里外外都擦洗干净,被褥换上干净的,窗户换上新纸,胡玉凤还压着胡德阳洗了头和脚,这才瘫坐在秦文礼修补好的凳子上。
“这里外都给你收拾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就当花钱买教训了,反正你也没吃亏,就别老缠着人家不放了。还有啊,别老想着那点事儿,你都六十几了找个老婆子干啥,人家上赶着伺候你啊,人家儿子能给你个半搭子后爹要老送终?以后自己勤快点,要真到不能动了那天,还有我跟玉芳呢,别活都没活明白就瞎操心以后的事……”
胡玉凤又叮嘱了一遍,看着头快垂到□□里的老哥哥,又心软了,低声道:“行了,那我就先回了,改天再来看你……”
胡德阳没抬头,朝她摆了摆手。
胡玉凤临出门了又不放心叮嘱道:“有功夫倒倒你的尿盆,要我下次来还是那样,你就别怪我翻脸……”
秦文礼几人也跟胡德阳道别以后,才出门离开。
……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胡德阳才慢慢抬起头,环视一圈焕然一新的屋子,忍不住抹了把脸。刚要站起身肚子就传来两声“咕咕”叫。他忍不住一僵:完球了,把粮食都卖完了,家里没吃的。转念再一想他的进货渠道脸就更僵了:还不到五月,庙里都没个上供的。他还不想饿死啊!他的好妹妹你可是忘了留吃的啊!!!
胡玉凤忘倒是没忘,可怎么开口呢?说“你大舅没吃的,从咱家给拉过来些?”还是“把家里的米给你大舅送些?”搁以前那里用纠结,可问题是她现在是要脸面的胡玉凤啊,就张不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