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沈府离夜市不远,即便徒步而行,也不至于半个时辰未归。
思及此,言尘捞起衣裳出门,门外是一条长廊,风肆虐地吹动,很冷,没有看见闻澈,心情有些消沉,莫名的记忆涌入头脑,他倒吸一口气,心中钻出一股寒意,从四肢到手脚都发冷。
言尘沿着街找他,步速比以往快了不少。
最终是在一家酒肆找到闻澈,桌子上有几壶喝空的梨花白,闻澈酩酊大醉,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窗户大开,夜风透过空隙吹在酒肆内,整个房间溢满酒味儿。
闻澈脸色通红,不知是冷的,还是醉的。
言尘眸光加深,他知道闻澈并不是爱酒之人,只有心烦意乱才会饮两口消火气,言尘从小就懂,闻澈特别敏锐、聪慧,尤其擅长观察别人情绪,能通过皮肤、眼神,看穿一个人,对外界的敏锐早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也正因为太擅长察言观色,闻澈永远比常人更加敏感,从小懂得适可而止,别人不想说的事,他并不会主动开口问,即便心中不爽,也不会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在任何人身上,只是杳无声息吞下去,等到第二天,他又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从遇见玱暝后,闻澈的情绪就不对劲,尽管他装的很好,但两人朝夕相处数载,言尘早就发现端倪之处。
言尘朝他走过去。
察觉到脚步声,闻澈抬起头,眼前蒙上一层水雾,意识不清。
由于喝了酒,又吹了风,因此,闻澈鼻尖是红的,脸是红的,言尘刚碰到他的手指,才发现闻澈双手如同冰块,冷的要命。
言尘顿时有些生气,道:“谁让你一个人出来喝酒?”
听见熟悉的声音,闻澈忙站来想抱住他,但起身时脚底虚浮,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一不小心左腿绊住右腿,“砰”地往下砸,幸亏言尘及时出手,扶住了他,才免了一场灾难。
言尘扫了一眼桌子,四壶酒,全空了。
二两的酒量,硬生生灌了四壶,不醉才怪。
言尘刚想说他两句,然而闻澈双臂死死抱住他,脸颊使劲往他脖颈蹭,眼眸带着委屈,这样的闻澈,言尘实在不忍心说他。
闻澈趴在言尘肩头,可怜兮兮地问:“你怎么才来找我?”
声音很哑,带着浓浓的醉意。
言尘叹了口气,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叫我才来找你?你又没有说要出来喝酒。”
闻澈手指扯住言尘衣袖,怕他离开,因此扯的很用力,小声道:“可是……是你故意把我支开,我怕回去太早,你会生气,我没有地方去,才来喝酒的。”
言尘一愣,这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闻澈似乎全误会了。
无论如何,言尘对此依旧很是自责,想解释,却无从下口。
见言尘沉默不语,闻澈失落地望着他,支支吾吾道:“哥,你……最近对我怪怪的,是不是嫌我烦?不想要我了?”
言尘当然不会不要闻澈,只不过在刹那间想起一件事。
小时候,言尘每次不开心,闻澈就会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不叫了。
但闻澈,只有在害怕时,才喊他哥。
言尘笑了笑,弯下身子,一只手抄过闻澈肩膀,另一只手抄过他的膝盖,打横抱起他,柔声道:“没有,哥带你回家。”
他眼眸阴鸷凉薄,笑起来却显得温柔可靠,当他用这种眼神看闻澈时,简直让人溺死其中,闻澈眼眸顿时变得很亮,一只手抓住桌子上的崭新衣袍抱在怀里,他看了看言尘,然后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走出酒肆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月亮隐去,空中没有星星点缀,因是深秋,地上覆盖白色的霜,风一吹,天冷的出奇。
街道上宫灯、纱灯全灭了,只有湖面的船只亮起几盏红灯笼,是几位船夫打鱼。
很黑,很暗。
不知为何,言尘感觉脖颈上的双手更加紧,甚至略微抖动,垂眸看向闻澈。
少年双目轻阖,脸颊很红,像煮熟的螃蟹。
言尘以为他怕冷,双臂把人抱的更紧。
因为太晚,客栈早已打烊关门。
言尘去几年前在不夜城买的庭院,位于死胡同里,不大,却很偏僻。
房间长年无人居住,门前长了不少杂草。
言尘抽出自带的发簪,想撬开锁。
“师兄。”
怀中的闻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漆黑的眸子蕴含万里星辰,眼神迷离朦胧、似笑非笑,忽然伸出手抚在言尘脸上,人畜无害地看向他,道:“……你真好看。”
言尘任由那人胡作非为,忍不住逗他:“哪里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