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木原被扬了满身灰土的苏原站在花洒下，水汽蒸腾，他蹭掉额前沾着的小片沙土，只感觉顺着发梢滴落的水珠颜色都不太对劲……

哦，还有那个。

拆开一瓶路过车行时买的洗漆剂，苏原擦掉镜面上弥漫的水雾，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

——原本深蓝色和黑色交错的涂装在来时那晚被剐蹭得一塌糊涂，漆面剥落，跟星际科幻电影里捡垃圾的废弃机器人外观有得一拼。

啧。

他直接淋了小半瓶油性稀释剂上去，等了一会儿后拆了包一次性毛巾擦拭。义肢表面的涂料逐渐褪去，露出银白的金属底色与残留的斑驳划痕。

改天有空找地方重新漆一下。

他敲了敲胳膊，随意地想到。

……

等苏原擦着未干的头发走出浴室时，他非常好用的召唤物真人已经遵循指令将屋子检查整理了一遍，还热好了便利店的速食餐。

时间……

距离黑市开场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他躺在床上翻了翻手机新收到的消息，又关注了一下安置在诅咒师鬼面那只夜猴项圈内侧的追踪器薄片——

往北边去了。

要到哪里？关东地方？还是再往北的东北地方？

没空追踪，再看看。

暂且没什么别的事要做。虽然连续跑了十几个小时有些疲惫，但这个临街的酒店也不是能静下心休息的地方。

苏原叹了口气，数着时间闭眼躺了一会儿。

黑市结束之后还有一场相对正式的治疗委托，定金已经打过来了，数额不菲。

未来几天应该不会离开市区，倒也没必要搞得那么荒野求生。

……

闹钟好像没两分钟就响了起来，又到了出发的时间。他起身换了身衣服，又拧开酒店的发蜡抓了两把头发。

镜中人前额散落的碎发被规整地拢向脑后，只在一侧额角留下几绺自然垂落。

嗯，这下舒服了。

苏原披上外套，拎起背包。确认没什么遗漏后，拔下房卡打开房门。

五分钟的路程，提前十五分钟出发，总不至于赶不上时间。

擦肩而过的服务生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修理走廊顶灯的工人招呼他靠边走。他侧身避过，按亮下行的电梯。

……嗯？

苏原回头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里亮着暖色的灯，光线朦朦胧胧地散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很安静。

没什么问题。

“叮——”

下行的电梯停在眼前，轿厢门向两侧缓缓滑开。电梯内正对着的平面镜中倒映出他身后的走廊。

没什么问题。

但是、

苏原迈出的脚步停在半空。

直觉在隐隐叫嚣。

不太对劲。

这样的既视感。

他的房间在第几层来着……

即将踏入电梯的步子撤了回来，苏原保持着面向电梯的姿势，一步一步往后退。擦肩而过的服务生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修理走廊顶灯的工人招呼他靠边。

这两个人的站位似乎也有哪里不对……

“……”

顶层。

电梯是从哪里下来的？

什么时候中的招？

是因为没有察觉到攻击性吗……

不止是术式，应该还有精神暗示。

领域展延开启，他只感到头脑中仿佛被拨开了一层纱般突然清晰起来。

地毯上眼熟的脚印不止一行。他看向前方正缓缓闭合的电梯，轿厢壁上的“平面镜”并没有映出他的身影，因为那分明不是什么平面镜。

而是一条切实的、熟悉的走廊。

苏原低头看了眼时间。

8点31分。

哈，还真能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