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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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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岳墟的卜算术数,向来艰深繁奥,哪怕是土生土长的岳墟人也不一定能全盘搞懂,更别说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墟外人了。

就在今年初,紊乱时隙初现端倪的时候,作为利益攸关的墟外人,蔺一则其实就已经开始尝试总结规律、推演新的历法。

然而足足三个月过去,紊乱时隙现象愈演愈烈,他们父子俩却谈不上有丝毫收获。

蔺和这话既出,两人皆知晓情况严峻,一时都沉默良久。

片刻,沈焉略一思忖,又问:“这周六霍家筹办的五墟会晤,既然季双鹤也会赴约,那他会把你说的这几个办法,分享给与会的其他人吗?”

“……应该会吧?”

蔺和的眼神莫名一飘,“我也不太清楚鹤哥的打算,但这也没什么瞒着不说的必要才对……”

见他说得有声没气儿的,沈焉于是饶有兴致道:“怎么,你们俩之前没交流过?我以为你回家这一趟,应该会和季双鹤一起来穗城?”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孰料蔺和闻言,面上表情当场就是一僵。

季双鹤,即是现今季墟的墟主,也是五门的几位墟主中,同学校以及蔺和一家关系最好的一位。

或者不如说,季双鹤本人,差不多就是由蔺一则亲手抚养带大的。

季墟前任墟主去世得早,又是学校最早的创办人之一,同蔺一则关系匪浅,故而去世之后,这名长子便交由故人抚养。

季双鹤沉稳早慧,早早就通晓世事,成年后不久便接手季墟的责任,回到墟中继位。但蔺一则一家给予的这份恩情,他也从不曾忘记过。

故而墟内外人皆知,季墟现今的这任家主,同蔺一则之间有着亲如骨肉的养父子关系,也知道在他执掌下的季墟,正是墟外人最为牢靠、也最值得信任的联盟对象。

眼下沈焉问及季双鹤的打算,显然是在知道这层关系的前提下,自然而然会产生的好奇而已。

谁料蔺和闻言,那眼神却是飘得更厉害了。

“这个嘛……”

他把左手握成拳,掩饰似的挡在下半张脸前,重重咳嗽一声,方才小声哼哼道:“他和我爸都不知道我来穗城了,我找了个朋友帮忙……他们都以为我现在在沆市呢。”

沈焉不由得失笑:“你就不怕露馅儿?”

“怎么可能,我那朋友厉害着呢,”蔺和对此倒是很不以为然,“你要是不信,回头给你看他帮我伪造的行踪记录,你要能找出纰漏,我就让他改跟你姓——”

沈焉随口应和:“这么厉害?”

蔺和却不在乎他态度如何,右手握拳往左掌心里一砸,那语气,就跟自卖自夸似的:“就有这么厉害。跟你说我这次来穗城,可是做足了万全准备的。别的不说,光看咱们现在待的这个店面,那可是花了我好大一笔私房钱,忍痛割肉啊!就是为了探听第一手的消息,你就说我这够不够用心吧?”

然而满怀得色地说到这儿,他忽又沉默一阵,面上情容再度一转,声量也不自觉低了下来。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五墟会谈这种事情,鹤哥肯定不会同意我一起过来。”

他耸耸肩膀,“避嫌嘛,我懂的。”

他的口气看似轻松,背后却有着复杂难言的前尘往事。

沈焉抬眼向他看去,见他面目上隐约掠过怅惘之色,却又很快打起精神,将那般神色压了下去。

“哎哎,不说那些糟心事儿了,打住打住!”

蔺和一拍大腿,让语气尽可能变得轻快,“话说回来,虽然鹤哥没跟我说过他的打算,但既然‘上三墟’的人都打算应邀出面,一同商量该如何应对紊乱时隙,那情况不说变好,自然也不会再变得更糟,你说是不是?”

孰料沈焉见他这副强作热切的模样,一时却不答,只若有所思地长看了他一眼。

蔺和被看得一阵糊涂,当即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干嘛做出这种表情,搞得我好像什么一头热的傻瓜似的……”

沈焉也没再卖关子,笑了笑便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紊乱时隙已经出现了三个月,霍家如果有办法请动‘上三墟’出面,过去三个月里却一直都没有动静,不是有点奇怪吗?”

听他这么说,蔺和愣了愣,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皱着一张苦瓜脸,也懒得去猜沈焉在打什么哑谜,直截了当就道:“所以你才会想周六晚亲自去荣园查探一趟,看看霍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沈焉却说:“要是我去一趟就能搞清楚,那事情未免也太容易了。”

蔺和扁了扁嘴,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

他于是顺口劝道:“那你又何必亲自去这一趟?虽然你去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但要是不小心被发现,那事情就大条了。要不这样,等鹤哥回燕京了,我再同他打听一番,搞清楚霍家这次会面的目的,回头再跟你联系?”

沈焉却并不接话,他耸了耸肩没作答,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却在一瞬间被他压下去了。

他的眉眼本身就称不上温和,因为过于英俊,五官几乎可用锋锐来形容,眼下既不再笑,面上一时竟呈现出一种极其少见的,几乎说得上冷淡的神色。

就在这一刹那,蔺和忽然领悟到了什么,一时没压住,禁不住错愕道:“你去荣园,该不会是想见——”

然而这话还没来得及脱口,便被沈焉出言打断了。

“比起我的事情,还是周沛这边更值得注意吧?”

不待蔺和做出反应,他便又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缓和了原先的神色,笑模笑样地问:“所以他掉进时隙这事,你想过该怎么处理吗?”

他这转折来得猝不及防,蔺和愣了一下,脸上神情登时变得极不自在。

他又看了看沈焉,见对方显然不打算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只得明智地闭上嘴,不去趟对方的雷区。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倒也知道沈焉并不像看起来这样随和,甚至在和谢墟相关的好些事情上,简直称得上“难搞”二字了。

眼下对方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居然特地提醒他想起周沛这边的事情。

对于蔺和来说,这件事令人头疼的程度,相比起沈焉和谢墟之间的恩怨往来,完全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想及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另一个人,只觉得自己汗毛都要倒立起来了。

他满脑子浆糊地“呃”了一声:“这个,这不是还在说紊乱时隙的事儿吗,周沛……我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先让他在酒吧呆着,至于周墟和他哥那边,呃……”

听他支吾了好几声,沈焉不免笑着揶揄:“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命。也别想了,周墟那边你不用管,之后我会搞定。”

说到这儿,他再度把眉梢一挑,“但他早上碰到的古怪,你把嘴上的门把好了,燕京那边谁也别说,你爸跟你鹤哥面前也别提。”

蔺和愣住:“为什么?”

沈焉老神在在地道:“像这种没影的事情,虽说早就有传言,但一直没人拿得出证明,八成是有人在特意掩盖背后的门道。在有个大致的眉目前,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蔺和仍是没明白:“燕京那边儿,基本都是我熟得很的人,多些人知道,门道和路子也就广了,不比只有我们两个人去调查来得快?再说,周沛现在也在咱们的店子里,不是正好可以当作证明?”

沈焉便干脆把话给他挑明了:“就是因为周沛还在,才不能随便跟人提。还有,你真觉得人为制造时隙只是个传言?”

他看向蔺和,不紧不慢地笑了下,眼中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传闻能流传这么久,恐怕早就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如何了,只是从来没在人前声张而已。你回燕京跟人说了,一传十十传百,谁知道会不会传到正主耳朵里。”

蔺和本想出声反驳,然而回想起几年前发生的那些变故,又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一时哑口无言,还在心里头瞎琢磨,却见沈焉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蔺和也跟着起身,急忙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先不要闹出大动静,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再说。”

沈焉按着门把,也没回头,轻飘飘地抛下这么一句,倒像在开玩笑似的。

蔺和猜不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自己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唉声应道:“成吧,你有经验,就先听你的。”

话音未落,没想沈焉的动作还没停,蔺和连忙快步跟上去,道:“哎,你干嘛去?”

沈焉转过身,朝他打了个夸张的哈欠:“我还没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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