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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契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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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考虑上五年前的那次拜访,在蔺和心中,谢昭回以及他所代表的谢墟,仍然像是一个铁幕笼罩的谜。

尽管算下来,早在就读高中、结识沈焉以前,他就应当和谢昭回打过了几次照面。

约莫是在他十岁前后的那段时日里,许是因为当时墟内外刚建交没多久,学校内部的很多事宜尚未商定,不少五墟的要人大都喜欢往他家的旧居里来,商议要事或者干脆只是小坐一番,故而四合院儿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在这些常来的五墟人中,谢在予便是让他印象深刻的一个。

谢在予年轻、豁朗又常笑,来时总会带些墟内出产的独特礼物,又像当时流行的武侠片儿男主角一样身手非凡,因此很讨他们一众小孩儿的喜欢。

不单是男孩,蔺和好些个远近堂姐当年都芳心暗许,私底下纷纷偷偷许愿,期盼长大后能嫁给他。

然而这样上天入地仿佛无所不能的谢在予,却也会有苦恼的时候。

后来蔺和从父亲蔺一则处得知,那时候让谢在予苦恼的原因,就是和年幼时的谢昭回有关。

回到那时,见谢在予面上满是愁绪,蔺一则便顺嘴关心了一下这位年轻好友的心情。

谢在予倒是很爽快,很快便作出回答,说是看着这些嫩芽似的孩子,心里很是羡慕墟外的环境啊。

蔺一则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提议说,不如让你忧心的孩子,每月也抽些时间,来墟外呆个几回?

谢在予似乎是被这个提议打动了,因而之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家的四合院里,便多了一个容貌端秀却过分沉默的小孩,总是耷着长长的睫毛,像个瓷人似地不声不响。

那时候没怎么在意,往后回想起来,蔺和方才意识到,这孩子恐怕就是年幼时的谢昭回了。

只可惜无论来了多少次,也无论当时的大院里有多少活泼外向的同龄人,这孩子仍是一副闷不吭声的模样。

久而久之,谢在予这头实在无可奈何,索性也不再做无用的尝试了。

也是因此,对于年幼时的谢昭回,蔺和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

唯独有一回,是他鬼鬼祟祟地躲在院子的侧门后头,偷听谢在予和对方讲话。

他那时对这个玉人似的小孩儿很是好奇,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在心里不带恶意地揣测,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

他记得那时候的谢在予一脸无奈,声音里有少见的束手无策。这位孩子们眼里无所不能的大英雄露出了罕见的烦恼神情,忧愁地问:难得能碰到这么多同龄人,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

发现谢昭回不是哑巴的时候,蔺和顿时就失了趣味。至于当时对方到底回答了些什么,他反倒没什么印象了。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说有什么人在墟里等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外面,约莫就是些怯生恋家之类的理由吧。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差不多是在他十二岁以后,谢在予便一反常态,很少再到院子中来。蔺一则说,墟中发生了一些事。

那时候他年纪尚幼,并不十分明白,也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他才从父亲以及其他人的只言片语里得知,那一年正逢岳开阳因故离世,而谢在予同岳开阳,正是从幼年起就相知相熟的好友。

或许是因为友人的故去,也或许是因为墟中局势的变动,此后蔺和便鲜少在正式场合之外的地方见到谢在予。

而在那之后,每每见到这位幼年时的崇拜对象,对方也不如以往那般时常面带笑容。

相反,谢在予的眉头总是不自觉地紧锁着,眉间所含的情绪,似乎比当年询问谢昭回的时候,还要更为忧闷和愁郁。

蔺和并不知道让对方愁闷的是什么。

然而如今再回想起来,零六年过后,谢在予的种种言行举止,似乎和谢昭回自幼时以来的沉默模样,在他记忆里,竟是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像谢在予这样开朗健谈的人,有朝一日竟会展露出如同谢昭回那样寡言的模样,想来恐怕不仅是因为血缘上的关系。

蔺和回想着这些,缓慢地说:“谢昭回……我小时候其实见过他几次。也许单凭记忆来说不是很准确……但我印象里,在很小的时候,就很少见他说话,也很少能看见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我后来在想,或许这不是天生性格如此,而是和谢墟当年的情势有关。”

他顿了顿,犹豫着说道,“我不能说特别了解谢墟的情况,不过就我所知,谢墟当年内部的情势,在五墟里应该是最复杂的。”

如今再去看当年那些种种,一切都像是早有征兆。

譬如谢太微当年的离奇一梦和他那四位子孙兴旺的兄弟,譬如谢在予的突然归来和一同带回的谢太微死讯,譬如沈焉扑朔迷离的身世与谢墟继承者的谣言,这之类种种,原先都不过是墟人以及学生们空闲时热衷于八卦的谈资。

直到一朝骤变,才知道这些原来不仅仅只是谈资而已。

在学校尚还兴盛的那几年里,蔺和认识的五墟人绝不在少数,可以说什么样儿的都打过交道,其中和谢昭回身份最相近的,定要算季墟现今的家主季双鹤了。

季双鹤长他约莫三岁,从小也是作为继承人培养长大的,却也不见像谢昭回那样,自幼就寡言少语,言谈和情容间似乎都难见情绪的流露,不禁让蔺和想,能让一个人长成这样,谢墟到底是个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就算是沈焉,过去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时不时会露出让蔺和觉得陌生的一面。

那种对于阴谋算计的本能洞察,对于人之生死的不以为意——蔺和下意识觉得,这些恐怕都和谢昭回的隐藏心绪相同,都是来自过去谢墟生活中,所留下的印迹。

然而于他而言,作出如此判断,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那便是认识沈焉的十年中,无论是在高中三年还是家变后的足足七年里,都从未见他对谢昭回抱持过敌意。

或者说,沈焉始终不愿谈及谢墟中事的理由,或许正有出于对后者的回护之意。

作为相识了足有十年之久的老友,蔺和选择相信沈焉的认定。

“总之,”思及此,蔺和长出口气,尝试总结出个概括性的结语,“我提这些其实是想说,虽然最后是谢昭回即位,但在那种复杂的局面下,谢墟一事的主谋……也未必与他有关系。”

“而且……”

他犹豫良久,像在字斟句酌,又像是仅仅不想提及一般。

许久,他终于低声开口:“谢墟其实,不是五墟里唯一一个、其实也不是头一个……决定废弃协议,从此与外界隔绝的。”

“啊?”

周沛又是一愣道,“那又是谁啊?”

“是周墟。”

蔺和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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