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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开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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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墟外人想的不同,事实上,在家变的几年后,谢墟就撤销了当初对于沈焉设下的“驱逐令”,而对当年那起家变事件的真相,也是以“尚未定论”取而代之。

岳朗星并不清楚当初家变事件的真相如何,谢墟中似乎除去谢昭回和谢律两人,无人亲眼目睹命案的案发现场。

然而唯二的两名当事人,谢律似乎已丧失部分记忆,谢昭回也对此缄口不言,从来没有亲口提起过此事。

他自己为谢昭回所用,是在谢墟家变数月之后的事情。

虽说自上任家主身亡后,岳墟早就沦为了谢墟的附庸,但追溯到那两年,种种过于机要的重任会落到他这个并无甚大才的远房亲戚身上,也足以让人想到家变后谢墟人丁凋敝的惨状了。

他打着哈哈,顺着对方的话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的那条,不过嘛,鱼很快就会上钩了。”

数千公里外,燕京,天香山脚。

心大能容纳百川的蔺和正在厨房里帮着忙,全然不知国土的另一端正在发生什么。

折好了菜叶,把木耳放在水池里清洗浸泡,蔺和手上的动作时有时无,心思显然不在手中的活计上。

今晚宅子里会来些客人,除去主厨的住家阿姨外,季双鹤也留在这里帮忙。这像是一种默契的家庭活动,对他们而言已相当寻常。

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昨晚和南嘉从林宅回来过后,他就没找到机会跟鹤哥单独相处和交谈,一直到今天下午的这个时候。

沈焉昨天来的那通电话犹如一剂脱敏良药,叫他立刻褪去了对季双鹤的种种畏怯心情,恨不得立刻就跟对方促膝长谈,把这几日来获知的情报和消息都好好说道说道。

季双鹤把切好的肉末送到烹饪区的灶台旁,回来时却见蔺和心不在焉洗着菜叶,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在水池里晃荡着,可谓是划水划得理直气壮。

他轻轻叹口气,伸出手从蔺和手里接过工作,轻声问:“怎么了?”

被对方的声音唤醒,蔺和露出略感窘迫的表情。

把手上的水擦干,他绕过季双鹤到了砧板的边上,又特意扭过头看了看阿姨那边的动静。

借着油烟和炒锅声音的掩护,他压低声音问道:“鹤哥,之前我爸提过的,关于紊乱时隙的情况……季墟里有没有找到类似的记载?”

季双鹤摇摇头:“单是在季墟里,藏书就有近万册,要想找到类似的描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人话中所谈,是蔺一则之前提出的一个猜测。

蔺一则认为,如果以前曾经出现过类似于“紊乱时隙”的情况,那么墟地里应当会有所记载,说不定还会记录当时的处理办法。

蔺和点点头,神色却并没有改善多少。他嘴角和眉梢都不自觉地下垂,精神明显有些低落:“那鹤哥……上周六荣园的那起疑案,你是怎么想的?”

季双鹤把菜从水池里捞出来,神色平静:“到现在为止,事情尚没有定论。不过,”他稍微一顿,“如果是问我个人的看法,那我倾向于霍家自导自演的可能。”

“那为什么——”

在他脱口而出什么以前,季双鹤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事情不会像想的那样简单。我不会说霍家这么做有其理由,但肯定符合他们自己的利益。”

蔺和长叹口气。道理他都懂,见过的也不是头一回,甚至还可以跟别人讲的头头是道,可每每遇到这之类的情况,他还是会下意识觉得很郁闷。

这些郁闷平时也不太会流露出来,但在自己家人面前,他便不由得松了防备,整个儿表现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似的。

季双鹤清楚对方的个性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把洗好的东西放到蔺和面前的砧板上,仿佛随口一提般道:“你不是打算参加下月霍家的宴请么?到那时候,也许就能知道些什么内情了。”

蔺和心下一惊,险些把手给切到,有些窘迫地拿手背擦了擦脸,便放下手中厨刀,扭头去瞧对方表情:“鹤哥你知道了啊……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打算去。”季双鹤说。

“可是……”

蔺和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也不是想说服对方改变决定,只是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置身事外显然无法了解更多的真相。

“伯父已经和我谈过了,”季双鹤接过他的话茬,面色仍旧平静如常,“我不去,只是为了表明季墟的态度而已。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去不方便查探消息,我可以把邀请函给南嘉。”

蔺和闻言一惊:“南嘉?这怎么能行,她还是个孩子呢。”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是季南嘉最讨厌的,忙改口解释,“我是觉得,太早把她牵扯进这些事里……有些不太好吧?”

“南嘉已经成年了,何况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也才刚满十九岁。”季双鹤自然地阐述事实,“而且这么做的话,她也会很高兴的。”

“话是这么说吧……”蔺和低低嘟哝了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的确,如果让季南嘉跟他一同前去穗城,她一定会高兴出花儿来,可到了这个时候,一向是作为对方同谋的蔺和,反倒率先犹豫不决起来。

季南嘉眼下并不在这儿,她正扶着蔺一则在前院里散心,顺带去迎接今晚的客人,约莫半小时后才会回来。

在此之前,他们两人将会筹备好今晚的宴席,彼此之间分工默契明确,亲同真正的三兄妹一般。

同季双鹤这么说了一通过后,蔺和也像想明白什么似的,不再分神胡思乱想,很快投入到手中的活计上。

又过了半晌,他跟季双鹤招呼了声,率先端了几盘前菜,到餐厅里收拾准备去了。

望着对方的背影,季双鹤回想起昨日午后的光景。

那时候他曾想同蔺和说些什么,但现在想来,大概是没什么必要了。

昨天蔺和从穗城匆匆赶回来,见他时神色无措四肢僵硬,还硬要强撑个笑脸,只一眼季双鹤就能将他的心思猜中个七八分。

他本打算等蔺和与蔺一则交谈过后,再借机跟对方相谈,不料半路杀出了一个季南嘉,无奈之下,便一拖拖到了一天后的现在。

上周日的傍晚,刚从穗城回来后的不久,他就将霍家会谈的种种经过和最后结果告诉了蔺一则。

仅仅只是回想会面当时的场景,季双鹤就不禁心生嫌恶。

然而他向来谦恭有礼,不笑时也让人感觉亲近,就算有不悦之意,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宛如春风的。

在穗城荣园,除了所谓挑头的霍华安,谢昭回的无声默认,周无虞的冷言讥语,以及如今已经是个死人的卫时济的唯唯诺诺,与其说是场争取合作的会谈,不如说是一出闹剧反倒合适。

季双鹤不打算掺合霍家唱这出戏,早早就谢幕退了场,回到数千公里外的燕京,又马不停蹄赶往天香山脚的蔺宅,他方才觉得空气舒爽了几分,心头郁积的烦懑也终于去了。

七天前,也同样是在二楼的书房里,他同蔺一则讲述了霍家的打算与会谈的经过,又轻描淡写提及了那晚荣园的命案和谢周二人各自的意向与态度。

一番话结束,蔺一则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话语结束后,忽地发问:“那你呢,又是怎么打算的?”

“伯父,我不会去的。”

季双鹤从容道,声音柔和温煦,却有着不由分说的力度。

他稍微一顿,随即轻柔却笃定地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们。”

蔺一则打量着身前的一座针柏盆景,目光沉静,没有立刻答话。

这株针柏长势已初现,林冠葱郁,却尚未定型,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他看了许久,像是在深思,又像仅仅是在考虑松柏定型后的形状。

漫长的沉默后,他方才道:“只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谈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的。”

季双鹤温和地一笑:“您说的对,是我说错了。不过,”他沉吟片刻,眉梢一蹙,“我只是在想,如果蔺和有想去的意思,我是不是该……”

“不必为他担心。”蔺一则说。

他抬起头,一双眼隔着盆景望过来,目光平和而清明,“会有人同他一起的。”

季双鹤稍微一怔,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了。”他停顿片刻,复又微笑着说,“如果他能自己找出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又十几分钟后,季双鹤方才从书房里离开。

行走在阴凉背光的走廊上,回想先前一番对话,他面上情容依旧温和,心中却不容置疑地想,周无虞,谢昭回,那就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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