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鲁诺第二天被布加拉提领去参观公司的其他部门。
“昨天你已经了解过基础部分，今天老板吩咐说要带你去玩，希望你能够尽兴。”
布加拉提明明还很年轻，就对洛伦佐一口一个老板。
“没关系，我不玩也可以，能让我看看你们的实验室吗？”
乔鲁诺感觉光看建筑没什么新意，想了解一些深层的东西。
布加拉提于是尽职尽责地带他参观，在建筑物内部来回走了好几遍，步伐飞快，有股不管什么事都一定要做到的热切，乔鲁诺踩着他的运动鞋紧随其后。
科赫制药除了主楼，旁边还有附楼，但据说那里只是器材堆放处，医疗设备价格昂贵，因此通常都锁着大门。
平时也有一些医学生，或者生物制药专业的学生会交换到这里来实习。
布加拉提给乔鲁诺介绍过开发部门流程后，就让他去咖啡厅休息，自己去处理公司内的其他事。
“很抱歉，最近老板总是在开会，我必须去帮忙处理他的事，可能的话，还请您自便。”
布加拉提礼貌躬身，转头离开咖啡厅时，撞到了一个人，对方端着的餐盘哗地掉在地上，许多人看了过来。
布加拉提连声抱歉，弯腰去捡，半蹲下谨慎地将东西整理好，码回餐盘，抬头就看到对方不善的眼神。
研究人员阴沉地俯视着这个意大利黑发少年，也不打算弯腰帮忙，嘴唇抿了两下，像吃到只酸苦的虫子，想吐出来，等他收拾完后，才冷冷说出一句“你不知道看路吗？算了，送给你吃了……”
等布加拉提站起身时，对方从后面狠狠撞了他一下。
布加拉提体格太瘦，对方却是接近一米九，体重近300磅的巨人，他被撞到餐盘飞出去撒落一地，刀叉砸出刺耳的声音。
黑发少年立在原地好几秒，维持着盘子脱手的姿势，随后再次半跪下去捡东西，谢绝清洁工的帮助，一样样收拾好后，再送去餐车处。
“乔鲁诺，你自己玩吧，我先去忙了。”布加拉提整理好这一切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
“布加拉提很可怜是吧？”
内心感觉微妙的乔鲁诺猛地回头。
马吕斯·科赫就坐在旁边，头发蓬乱，脸上还有压出的眼镜架印子。
“您是什么时候……”
“喂喂，就算我躺在餐椅上睡着了，也不能说我就不存在啊！是你自己看呆了吧乔鲁诺……你的咖啡可以给我喝吗？”
乔鲁诺把咖啡递给思维跳跃，又话题神速转变的科赫，科学家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抱怨着昨晚不该熬夜，竟然在咖啡厅睡着。
“布加拉提……刚刚他那是怎么回事？”乔鲁诺趴在桌上问科赫。
跟平稳的迪亚波罗不一样，科赫喝咖啡像头牛在喝水，还呛着自己。
“咳咳……布加拉提？他被排挤了。”
乔鲁诺没怎么动咖啡厅的水果奶酪和香肠，一边听一边把印花餐垫卷起一个角。
“排挤？”
“这里看不起他的人很多……不止克尼里姆一个，只不过他脾气比较暴躁，经常找布加拉提麻烦。”
“为什么看不起布加拉提？”
乔鲁诺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但好奇原因。
“因为心高气傲啦，这里的人鼻孔都长在头顶，他们学历高收入也高，是天之骄子，布加拉提只不过是南意大利渔村里来的人，年纪轻轻就辍学，我还听说他背了杀人罪，仗着未成年逃脱制裁，他们就看不起他咯。”
乔鲁诺张望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偷听他们说话。
“布加拉提居然有这样的过往？那他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一直待着？”
科赫看乔鲁诺不吃，就把他的蓝莓酸奶也拿过去撕开。
“是洛伦佐的决定，那小子对布加拉提看重得很，硬要他留下，虽然我无所谓布加拉提的过去，那跟我的研究无关……”
原来是洛伦佐的决定，他非要留下布加拉提。
“我听说您是法尔科先生的朋友？”
乔鲁诺有些好奇。
“……呃，算是吧……”
科赫有些犹豫，看起来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和洛伦佐的关系。
“我其实是他导师的朋友，去美国学术交流时认识他的，那小子是个天才，又年轻又聪明，只不过想法很奇怪，我刚去那会，他在学校里没朋友，我就跟他聊天。”
科赫抱着胳膊回忆与洛伦佐认识时的二三事，由于睡在餐厅，没刮胡子，酸奶都粘在嘴边。
“我知道我说话一般人听不懂，还会害怕，不过他倒不嫌弃我，还说什么我一定会大获成功之类的话，邀请我看他的研究发现，一来二去，我们俩就成别人眼里的朋友了。”
乔鲁诺又去拿了个草莓味酸奶，放在手边听科赫滔滔不绝。
“法尔科先生过去原来没有朋友吗？”
乔鲁诺很意外，毕竟从别人评价来看，洛伦佐都是个左右逢源的人，非常擅长交友。
“没有，嘿嘿，想不到吧？你们都被他的成功人士外表骗了，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大怪人。”
“会有多奇怪？”
对于洛伦佐·法尔科这位科赫总裁，乔鲁诺依旧充满好奇，他只见过洛伦佐在他哥哥面前挨打的一面，在迪亚波罗面前被拒绝的一面，以及对自己温和体贴的一面。
奇怪的一面？还真没想到过。
科赫双手交叠，在餐桌上扮起深沉。
“他怪就怪在……总相信自己是对的。”
乔鲁诺眨眨眼，这意思是说洛伦佐很自信？不过一个能成就科赫制药之伟业的人，自信也理所应当？
“我看得出你的眼神，我不是说他性格自信，我是说他……他……”
科赫努力想找出形容词。
“他预估的事都不会有错，对！这一点很怪，当初他给我展示希格鲁特的实验结果时，我还以为只是偶然现象，他却坚持说这是新发现，可以改变人类命运什么的……我才帮他完善研究，并且发表了论文。”
“而且他别的地方也很奇怪，他过去在美国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偏要和一个不漂亮的交往……他非要布加拉提留在这里也很怪！”
“以及最怪的！乔鲁诺，我听说过你的老板，他是不是和洛伦佐有……呃……”
乔鲁诺摇头。
“那都是谣传。”
科赫看起来松了口气。
“您对法尔科先生的感情那么在意吗？”
“当，当然……虽然喜欢同性在这年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但我一直怀疑他是被女友分手刺激到精神不正常，对异性失去信心了……”
科赫东张西望，用手遮住嘴悄悄和乔鲁诺讨论。
乔鲁诺保持沉默，从他得知的情报来看，洛伦佐喜欢老板，纯粹是因为老板的“项链”有某种魔法。
大概就像恶魔一样，会迷惑人的心智吧，但乔鲁诺偷偷观察过几次，那个项链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和老板以及多比欧一样，在细节之处暴露可疑，却似有若无。
克尼里姆像头沉重的大象，他又高又壮，就餐也是风卷残云，刚刚给过布加拉提下马威后似乎心情很好，端着餐盘走到门口，瞟了乔鲁诺一眼。
“怎么又来一个小孩，我们都成没读过书的流浪儿收容所了……”
他冷哼一声，咒骂着乔鲁诺听不懂的德语单词。
当他走到门口时，发现脚上爬了一只硕大的蜘蛛。
毛茸茸，黢黑，差不多巴掌那么大的蜘蛛，抬起前脚，做出了扑击姿势，顺着克尼里姆的裤脚飞速往上爬，八条腿动得飞快。
乔鲁诺第一次听到这么高大的男人也能发出撕破嗓子的尖声，还伴随一阵奇怪嗡鸣。
克尼里姆惨叫，抖腿，把餐盘扔在地上，沉重的身体笨拙无比，蜘蛛灵活闪躲，尽自己节肢动物的天赋吓唬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克尼里姆丢人地夺路而逃，蜘蛛被实验部的生物专家们熟练地一把扣住，装进玻璃罐里。
“这不是昨天新到的实验用捕鸟蛛吗？怎么会爬到这里来……”
乔鲁诺在众人疑惑中稳坐不动，把黄金体验的拳头收了回去，他不喜欢克尼里姆的嚣张跋扈，就把砂糖包变成蜘蛛吓唬他。
然后他看到科赫高度近视的眼睛看着自己。
“乔鲁诺……你刚才……”
科学怪人扶了扶自己有点奇怪的镜架，令人发毛的眼神射了过来。
乔鲁诺突然意识到，在科赫制药这个不知底细的地方随意使用替身，有些太草率了。
他起身想告辞，科赫也站了起来。
太奇怪了……
他靠这么近干什么？！
科学家不断打量乔鲁诺，脖子都朝前伸出去，手兜里掏出个黑色BP机一样的东西，隔了会眼睛终于对焦，眉峰抬起，一副有了惊天大发现的样子。
马吕斯·科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各位！各位！我们的替身全自动检测器刚才有反应了！它刚才有反应了！”
他把那个伪BP机举在手里，朝着全咖啡厅广播自己的新发现。
“最大量！最高频次！就在这附近！有一个替身（stand）出现了！”
咖啡厅在乔鲁诺的呆滞中安静片刻，随后爆发出比刚才蜘蛛出现还可怕的狂潮。
“真的吗？！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