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白若松总算抬起头来,看向易宁。
在看见她嘴角温和的笑意的一瞬,白若松的大脑都宕机了,一时想不起来下一句该说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温和的易宁。
“目的?”易宁轻笑,“你想问哪个目的,是我教你识人断案,一路跟着你去陇州的目的?还是说,我是加入棠花,并且待在刑部司郎中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的目的?”
白若松回过神来,道:“都有。”
“未免有些贪心。”易宁伸出一根手指,“只能知晓一个。”
可惜,如今的白若松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既然知道我是殿下。”白若松昂起头来看着易宁,将冒汗的手心悄悄背在身后,“难道我这个殿下,使唤不动棠花的人答几个问题么?”
易宁好笑地看着白若松往后背的手臂,片刻后,敛了笑意,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疏离易宁。
她淡淡开口道:“殿下想问,臣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陇州之行,是圣人的意思。我虽为棠花之人,表面却仍旧是文帝的臣子,自然不能违抗圣易。而我,自然也想瞧瞧殿下,能否成为天下人的殿下。”
一番话,掷地有声。
白若松再也憋不住了,下意识转头去瞧门口,确定没有人以后才往前靠近一步,低声道:“你这是谋反之言!”
“什么叫谋反?”易宁反问,“她桓文帝谋害嫡姐,自立为王,难道算是正统?”
其实白若松很想说,这皇帝当然是谁有本事谁当。
她桓文帝不是东西,桓德帝难道就是了?
是,桓德帝在民间声望的确很好,史书更是将她记载为英年早逝的千古一帝。
但是在白若松眼中,她也不过是个谋夺臣夫的龌龊之人罢了。
白若松自然不能这么和易宁说,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只道:“我没有成为天下人的殿下的意思。”
易宁的面色沉了下去。
她冷冷地瞧着白若松,道:“那你又为何要回到玉京?”
“我回到玉京,难道就非要当殿下吗?!”白若松忍不住喊了起来,“难道我身上,除了血脉,一无是处了吗?!”
“你看看我,易宁你看看我!”她凑到易宁跟前,慌乱中也顾不得踹翻了那个用来燃烧纸张的铜盆,一把扯住她的领子,“难道我不能是一个人吗?一个有自己思想,有自己目的,有自己情感的普通的人!”
易宁看着白若松,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中燃烧着的一点火光,半晌无言。
白若松喘息着,半晌,放开易宁的衣襟,后退一步。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目的吗?”她带着一丝疲倦,声音平平道,“你不惜推翻自己与杨卿君的婚约,离开将自己视为易青天的方远州,加入棠花,跑到这刑部司来当一个郎中的目的。”
“你是在等什么?”白若松问,“我提到红楼的时候,你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你在等待的某种东西和红楼有关罢?我猜那红楼的幕后之人,就是你这么多年来的目的。”
就如同易宁先前所说,白若松猜得一点不错。
她成长了,能够看透自己这个师父了。
易宁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望。
欣慰她如今才思敏捷,能步步为营地去算计别人,也失望于她太过自我,不能承担起天下的重任。
“是。”易宁承认道,“我是知道红楼幕后究竟是谁,放弃一切也都是为了蛰伏于此收集证据,一击扳倒这个人。”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发现一个令人失望的事实。”她闭了闭眼睛,声音中竟带了一丝白若松听不明白的绝望,“那就是,扳倒这个人,并不能改变如今这大桓的一切。”
“大桓需要的,不是扳倒某一个朝中大员。这个腐朽的朝政,上行下效,从头到尾全是孔洞,视百姓为无物!”易宁再度睁开眼睛,眼白之中居然带了一些血丝,“大桓真正需要的,是换一个明君,一个能心系天下,心怀百姓的明君!”
白若松不为所动地看着易宁。
二人对峙半晌,她突然嗤笑一声,带着一些讥诮,像极了易宁。
“你想说什么,你不会觉得这个明君是我吧?那可真遗憾,这应当是你为数不多的,完完全全看错了人的情况。”她有些恶劣地咧开嘴,嘲笑道,“我只在乎我想在乎的人,什么天下百姓,让他们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