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观有些不忍去看这些人的面容,伸手去探这残腿小孩的经脉,那母亲抱着小孩畏缩其后脸色紧张,直到陆敬观开口说自己略懂一些医术,才面色稍霁让陆敬观诊断。
经脉上外邪入体,又小心翼翼掀开裤口,露出的伤口已经处理不当,透过白裹布处流着黄脓的疮疡,再加上小儿浑体发热,分明是断肢后的细菌感染,这茫茫草原哪里找人来治。
陆敬观手中一滞,眼神光芒微敛。
“怎样?我儿有救吗?”小儿父亲急切地问道。
话在嘴边难言,可长痛不如短痛,心下一横,遂沉声直言道“在草原里没法子治。”
话音刚落那母亲又压抑着声音咿咿呀呀的细线般哭了起来,她怕吵醒怀里得孩子,也怕那些可怖的羌人听见。
“哭得那么小声干什么?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和这些羌人拼了,他奶奶的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小儿的父亲一拍大腿,他虽面黄肌瘦,但两条长眉倒竖倒也显了些威风。
但他环顾左右,除了他夫人的哭声,再无其他人吱声,若只是一个死字,那反就反了,可是若造反不成,扒皮火烧穿心,哪个刑罚是人能受的住的呢?因为亲眼见过所以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陆敬观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他将体内仅剩不多的内力输给了孩子,他被丹珠尔所累,体内内力恢复不多,一输给孩子自己身体一沉变得有些体乏身沉。
孩子在睡梦中的睡颜逐渐变得平静。
陆敬观长身而起,默不作声地在一片寂然中悄然离帐,他尽量隐蔽身形往左边的羌人居住区去。
所幸一路没被人发现,目的帐中烛火以熄,略一沉吟掀帘入帐。
床榻上萨仁正睡得沉沉,她一向梦沉难以醒来,在梦里又仿佛听到爹在唤自己名字,心中更感充实幸福,但耳边却越发变大。
不对!
这声音分明来自床边,猛地一睁眼,极快得就要大喊叫人出声,可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地声响。
“冷静下来。”
是成汉语,这句听不懂,却耳熟得很,是……萨仁意识到来人是谁,才逐渐冷静下来。
眼前微弱的灯光里照出布满黑污的俊俏脸庞,双眼紧紧闭着不看萨仁。
有些奇怪和疑惑,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陆敬观感受到萨仁已经冷静下来,便松手退开了来,直到听到了悉悉索索地穿衣声才松了口气,先虚虚睁开一只眼确定女孩穿好衣服才敢睁开另一只眼睛。
他是风流但调戏的都是带把的男人,夜闯少女房间的风流下做事现下迫不得已虽然做了,却不能在做有辱少女清白的事,轻重得分。
不过羌族风气开放,婚前与男子交欢家常便饭,萨仁压根不在意这些。
萨仁唤来了自己仆人做翻译,她会得成汉语实在了了不足以支撑和陆敬观对话。
“陆,你现在就要走吗?现在不行。”萨仁指了指帐篷外,意思是外面有人把手。
“不,我不是为了逃走而来,是想请一下你们此处的大夫。”陆敬观直言不讳。
“你不舒服?”萨仁关心起来,微踮起脚尖上下两下脑袋走得更近想看看陆敬观是肚子疼还是头疼。
“我没有,是一个成汉孩子他肢体残断外邪入体,快找一个大夫来看一看。”
“成汉人?”萨仁不满地皱起好看地两眉,“为什么要给一个成汉人看病?”
“我也是成汉人。”萨仁的疑问让人火起,陆敬观强压下性子好声好气地继续道,“你能为我请大夫也能为他。”
“你不一样,我已经向吉祥天祈问过,你是我羌族的贵人。”萨仁抿起嘴微扬起脸庞满脸不服气,“你说得那个成汉小孩我知道,他冒犯了丰收女神,只砍他一只腿,已经足够仁慈。”
“什么成汉人还分贵贱?”陆敬观恼了。
“一般来说,你们成汉人都是肮脏的、天生该被我们羌人奴役的存在!”萨仁毫不客气回驳道。
愤怒的心焦感在胸腔中熊熊燃烧,陆敬观瞧着萨仁光洁美丽的脸庞,她的双眸清亮坦然,没有算计没有贪欲私心,她的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
“陆,我没有说你,你不在其内。”萨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挥动着双手表示着歉意。
“不,我也是成汉人。”陆敬观衣袖里地拳头紧紧攒紧,他感到了一阵无力,成汉百姓队羌人的敌视与羌人对成汉人的虐待,像是一堆线裹成了一个线球,理不清,断不了。
“就以我的名义请你请大夫为他拯治一番。”陆敬观压抑住了怒火,后退一步对着萨仁跪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萨仁身体后仰僵住了。
“我恳求您。”陆敬观叩拜在地上,低声下气地道。
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不过是假的,就算再怎么抽离这个世界,随着陆敬观活在这个世界渐久,又怎么能真的见死不救?
救人是不为别人,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
男儿膝下有黄金,陆敬观这是一口气把自己的尊严给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