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礼家在山脚下的小镇上,刚好在山神居所和学校之间,放学之后他便先回了趟家。
这次献祭之前,司小礼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因此临行前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算作最后告别。
相应的,他的生活用品一样都没拿,就带了一个随身背包,最近都是靠男人养着。
这么想着,司小礼不觉脸红起来。
晚高峰公交走得慢,那条线路人也多,司小礼在公交上听着音乐看电子书,不多时就把自己看晕车了。
好想吐……
放下手机不敢再看,司小礼闭目养神,忽然有电话进来,司小礼撩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肯定是房产中介,司小礼就没想过其他选项,因为这个号码除了镇长以外,就只有房产中介给他打过。
司小礼想过卖房,就在他参加献祭仪式之前,他想把所得的房款都捐给孤儿院。世上走一遭,可以帮到别人,也算不枉此生。
然而万万没想到,最近房地产市场不景气,司小礼的房子虽然收拾得干净整洁,但是毕竟年头久了不好卖。
司小礼挂了一阵儿,连个要看房的都没有。
后来中介劝他降价,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意思就司小礼这“老破小”有钱拿就不错了,一直挂着出不去都影响他业绩。
当时司小礼忙于准备献祭仪式,无暇考虑其他,卖房的事情便给耽搁了。
现在想来,多亏了当时没卖出去,这万一日后跟大狼有个小摩擦,他还有个“娘家”可以回。
怎么会想到这儿?!司小礼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屋,关门,默默蹲在了地上。
脸好热啊,他好.色啊……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又想起中介的冷嘲热讽:“你收拾得再干净,这也叫‘老——破——小'',明白吗?谁管你爱不爱护房子,就这过时装修,下个业主拆除还得花一笔呢!”
司小礼承认中介说得没错,但这个态度绝对有问题。中介无非是看房主年纪轻轻,似乎还着急脱手,想要趁机压价。
果然,司小礼下楼倒垃圾时候听到中介打电话:“就那大学生那套,我再给他压二十万,咱们拿到了转手我就能赚回四十万!”
“嗡嗡”,手机震动还在持续,司小礼长长吐出口气,按下接听键。
“我不卖了。”司小礼语气坚决:“虽然你看不上眼,但我很珍惜,所以,我、不、卖、了。”
对方没有回应。
司小礼看看屏幕,确实通话中,信号也满格。
“喂?”司小礼奇怪道:“听得见吗?”
紧接着,听筒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能听见。”
司小礼:“……”坏了!是大狼!
“错了错了!”司小礼忙解释:“我不知道是你!”
男人声音更加阴郁了:“你以为是谁?哪个看不上你的还要你出卖自己?”
司小礼:“不是你听我说——”
男人打断他:“珍稀,我知道你很珍稀,自爱是对的,你觉醒得还不算晚。”
司小礼:“……”不是,同音字属于谐音梗吗?同音梗?
胡思乱想间,男人已抛出下一个问题:“你在哪儿?”
司小礼:“在家啊。”
“好。”顿了顿,男人又重复一遍:“好,决定离开我了,很好。”
司小礼:“……”不是,他只是回家取东西,大狼在脑补些什么“你追我逃”剧情?
等一下——司小礼恍然意识到,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他不再是想去哪儿抬腿就走了。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去,要去干什么,和什么人一起,都会有另一个人在惦记着。
也就是说,现在,正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
司小礼忙解释道:“我回家来拿书和行李,这就回去了。”
停顿三秒,男人道:“对不起。”听到少年有些局促的回答,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凶了,声音软下来:“我去接你。”又补了一句:“可以吗?我可以去接你吗?”
方才还在咄咄逼人,此刻却小心翼翼,隔着电波司小礼都能感觉到男人的局促。
心里好暖,有大狼真是太好了。
司小礼的妈妈是幼师,爸妈意外去世的时候他还没上小学,因而他从没有被接送的记忆,也没有被这样惦念过。
现在有一个人,正把这些平凡但他却未曾见识过的幸福,一点一点补偿给他。
司小礼攥着手机,感觉内心一点一点充盈,像有什么东西要溢了出来。他点点头,旋即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于是忙道“可以啊,你来接我吧。”
来接我回家。
“好。”男人道:“等我。”
电话挂断,司小礼看着屏幕,才发现自己眼睛湿了。
唉?不对啊!他没告诉男人地址!
转念又一想,对方一个上古神明,还搞不定他这个山脚小镇?而这个无所不能的神明现在正为他赶来。
想到方才男人的语气,司小礼捂住脸,再次慢慢蹲在了地上。他好像,真的,插翅难飞了……
司小礼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天井的小窗口外,有一双眼睛正默默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放下电话,司小礼开始打包。
这次他带了足够的东西,包括他最喜爱的毛绒小熊,也是6岁那年他收到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他爸妈已经去世,礼物是邮寄到家的,附带一张卡片,写着:“祝司小礼生辰愉快,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