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想吞噬我们的世界。”禺强说得很慢,每一个字的背后都好似蕴含了千钧之力。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就位格而言,无限主神显然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要高——高得多。”
“可是他的世界正在走向毁灭,所以想吞噬我们的世界,用我们的世界本源为他续命。”
“所以他制造穹阙,侵蚀我们的世界屏障,派遣天魔,屠戮我们世界的生灵,他要让我们的世界回归荒芜,只剩下干干净净的本源。”
“可惜,我们——人族、神灵以及所有开了灵智的生命,都在拼命反抗,用我们的骨血、我们的肉身、我们的魂魄、我们的一切……反抗他的掠夺。”
“或许我们也算是取得过一些战果的,虽然两界分离之后,你流亡到了人界,但接下来的两千年里,都没有天魔和新的穹阙现世了。”
“我猜是应龙等人的反扑给无限主神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他不得不用长达千年的时间来为他自己疗伤,那个世界情况不太妙,一旦陷入虚弱,恐怕很难快速恢复。”
秦琢一愣,随即便道:“那龙宫后面的那个……”
禺强挥了挥手:“我已上报给了大荒帝俊——现在能做主的神灵不多,帝俊算一个。”
“说明无限主神的力量正在复苏,就在不久前,我也遇到了几个天魔。”秦琢挑挑拣拣,掐头去尾,把和梼杌一起骗天魔的伏羲琴一事讲给了禺强听。
怒涛先生回来后也私下同他聊了几句,只不过梼杌带着伏羲琴不知去向,也没能抓到逃跑的那只天魔。
“梼杌……比起混沌来说,梼杌还算是好的,除了极端了一些。”禺强沉思道,“至于天魔嘛,这次的天魔实力并不强啊,放在当年不过是中等水平而已。”
秦琢悚然道:“这还不够强?在阵法中还能和一位炼神还虚境的强者打得有来有回,这还不算强吗?”
这得怪秦宏声,把他击杀天魔的过程描述得惊险无比,导致秦琢对天魔的实力有了错误的评估。
其实,那两只天魔都是被秦宏声秒杀的,遇到的唯一难题是怎么追上他们。
“我了解梼杌,知道他巅峰时期的战力,也差不多可以推测出他现在的状态。”禺强声音平稳,不疾不徐道,“他有把握以重伤之躯独自对付三个天魔,说明那几个天魔的实力确实不算强。”
禺强继续说:“看来,无限主神那边确实元气大伤,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先派出几条小杂鱼来探一探路的可能性。”
秦琢的目光暗沉了下去,他虚握拳头抵住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我想,我们必须加强对无限主神的戒备了,若他恢复了当初的实力,单凭我们剩下的人怕是难以抵抗,若他因为世界的消亡而无法彻底痊愈……”
说到这里,秦琢猛地抬头注视着禺强平和的双眼,一字一顿沉重地说道。
“我们更要防备他孤注一掷、濒死疯狂。”
禺强端起了茶杯,神情堪称祥和,回望过来的目光也毫无波澜。
有那么一瞬间,秦琢觉得和自己对话的不是一位神灵,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雕像,一件彻彻底底的死物。
“无所谓。”禺强收回了他的视线,转而专心于手中的茶水,“要打就打,我不怕死。”
秦琢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胡话?”
面对质问,禺强低头不看他:“没什么,只是……或许我本应死去,只是接了这该死的海神之位,我就得做海神,就得背负起这片海域的兴衰。”
他的话语像是自嘲:“哈哈,不过这全是我自讨苦吃,也怨不得旁人,但是背负这样沉重的责任,恐怕也只有烛龙那家伙才会甘之如饴吧。”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说得秦琢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想安抚禺强两句,或者干脆骂他一顿。
拜托,白帝少昊、刑天、西王母、始皇嬴政、应龙庚辰……还有周负,那么多人都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你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你怎么敢心安理得地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可是秦琢又转念一想,禺强的意思并不是不想与无限主神对抗,而是出于作为北方海神的职责,他已做好了死在战场上的准备。
虽然禺强不想当这个海神,内心也并不想承担这份责任。
秦琢想说,你知道不周君吗,他的担子比你还重呢,他比你还没得选呢,但他对此有过丝毫怨言吗?
话未出口,他就意识到这些也是不合适的。
因为痛苦不能比较,禺强身上的压力并不会因为有人比他承担了更多而减少半分。
于是,秦琢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禺强阁下,我想请教一下,海神之位可以继承吗?”
“理论上可以,但未必有人能有这个资质。”禺强一板一眼地回答。
秦琢道:“我会帮你留心继承者的事,不过前提是,到时候你还活着。”
禺强敷衍地颔首,漫不经心道:“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