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是不是搂住了阿琢的腰?他是不是强行把阿琢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阿琢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周负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和歉意,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越界了,但他当时的反应完全出自本能。
如果秦琢知道他内心所想,肯定会说他想多了,正常人都不会对这种危急关头的保护性举动产生反感吧?
秦琢的眼神中闪烁着揶揄的光芒,他就这样看着周负,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调侃他的慌张。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不周君阁下身份尊贵,只有他人冲撞不周君,何来不周君冒犯他人一说?”
“……阿琢!”
周负羞得满脸通红,头顶上都块冒白汽了,恨不得当场消失,见秦琢目光中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倒是充满了包容与理解,他心中的紧张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秦琢强忍着笑意扭头,他觉得逗周负真的很有意思!
以穹阙为出入口、建立在山海界和人界的世界屏障上的通道渐趋稳定,黑龙游动的身躯渐渐缩小,最后从穹阙里钻出来,落地化为了人形。
那人身形极为高大,面容深邃俊美,身着玄衣纁裳,头戴通天长冠。
秦琢的目光穿透时光的薄雾,落在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这让他不由地恍惚了一下。
“……陛下。”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然哽咽。
嬴政垂下头看着他,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眸子深处涌上一丝极淡的怀念。
“原来是你啊,昆玉。”嬴政的嗓音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而缓慢。
那一丝温情转瞬即逝,就如烟火般绚烂而又短暂,随后他便冷淡地望向几步之外的周负,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了一阵。
“你是谁?”不知为何,嬴政似乎对周负隐隐有些敌意。
属于始皇帝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向周负压去,周负微微低头,神情却没有任何慌张与恐惧。
他的气息沉稳而坚韧,宛如一方经历风雨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山石,在这片寒意刺骨的天地间顽强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叫周负。”他小心地瞥了一眼秦琢,“我是阿琢的……呃……”
秦琢正欲出声,就见嬴政挥了挥手,自然地收回了那股压迫感。
“真心难得,如晨星稀。有你在昆玉身边,朕也可以放心了。”嬴政这番话说得和蔼,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担心孩子的长辈。
他环顾四周,没有给这两人开口的机会:“说说吧,山海界这两千年的变化。”
在人界,嬴政的大秦帝国已经埋葬在骊山的黄土之下,成为了传说,而在山海界,也会有独属于这片土地的、全新的传说。
直到三国末期,两界才彻底分离,嬴政从昆玉和几个方士的口中听闻过有关山海界的事,但他知道,那只是冰山一角。
现在,他想要知道更多,为了那个他曾经统治的、却早已不属于他的世界。
秦琢带着嬴政登上了众帝之台,见到了周负的本体。
嬴政挑剔的目光扫过安稳端坐的周负,在他明显是先秦制式的深色外袍上停顿了片刻,面上旋即便显露出了几分赞赏和满意。
帝台上没有任何陈设,嬴政是个不拘小节的帝王,随意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然后反客为主地指了指周负身侧,示意秦琢坐到那个地方去。
秦琢和周负坐在一块儿,大致向始皇帝讲述了山海界近两千年的历史,听得嬴政眉头越皱越紧。
“皇帝……修士……”嬴政长叹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看着两人,“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科、科技……?”秦琢闻言,不禁向周负投去疑惑的目光。在他们的认知中,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词汇。
科,程也、条也,意为区分、程度、类别、法律条文。
技,指技艺,技巧,才艺。
当这两个字组成一个词的时候……
嬴政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未曾听闻也无关紧要,你们大概并未有机会涉猎这些。”
他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困惑,径自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漫不经心地丢给了周负。
周负本能地接住,仔细一瞧,竟是一个尚未着色、面部空白的小陶佣。
“这是……”秦琢凑过去看了看。
嬴政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周负的本体不是不能离开众帝之台吗?只要他将魂魄附身在这尊小陶佣上,就能自由行动了。”
周负急忙道:“不是的,我无法离开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除了锚定人界的位置外,我还负责阻隔敌方所有窥探的视线,所以……我不能走。”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坚定,秦琢听后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动容。
秦琢明白,他的职责重大,即使离开帝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作为山海界的不周君,周负的责任远比他个人的自由更重要。
这么想着,秦琢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周负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朕知道。”嬴政又把一物向后一扔,“这个可以暂时代替你,不过时间一久,必然有被发现的可能。”
是一把古拙锋利的长剑。
——定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