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慢慢飞离地面,阿月就这么抵着飞机的窗户,看着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远,看着爸爸跟这座城市一起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再也看不见。湘子看着阿月,眼底不自觉浮上一抹担忧。
这孩子自从她听闻事故赶回来后,一直都很安静沉默,问他什么也都会回答,但很简短,换药时也从不喊痛,偶尔疼的受不了溢出一声闷哼,也迅速压下去咬着嘴唇忍耐。日常也从不主动与谁交流,没人与他说话,可以就这么一个人安静的呆一整天。这也是为什么在阿月伤一好就安排他学习日语,办理手续迅速带他回日本,一刻也不停留的原因。身上的伤容易好,心里的伤却不容易,那里对阿月就是个布满灰色回忆的地方,只有远离才有可能慢慢遗忘脱离这种状态。
想到这,她一把揽过阿月的肩膀,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说“睡会儿吧,等睡醒就差不多到了,到时你相如叔叔会来接我们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会喜欢他的。”
阿月呆呆看着前面的座椅,慢慢闭上了眼睛。
相如吗…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湘子!这里!”刚走出机场就听到前面传来呼喊声,阿月抬头看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快步跑过来,面容俊秀,身穿白色v领毛衣,内搭一件浅蓝色衬衣和卡其色休闲长裤,看着是个很儒雅的男人,但撸起一半的袖口露出的半截胳膊显示着男人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个就是阿月吧,你好啊”
湘子低头看着阿月“阿月,他就是妈妈跟你说过的相如叔叔,是妈妈现在的丈夫,相如叔叔也带着一个儿子,比你小一岁,是个很阳光的孩子,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
阿月看了看妈妈,回头说到“相如叔叔好”
“哈哈你好阿月,看着就好乖,哪像龙太那孩子,要是以后龙太欺负你了只管跟我说,我来收拾他”边说边带着两人的行李,往车上走去。
“别这么说,龙太也是很好的孩子”
“哈哈,也就在你面前装乖”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子的,没个正经……”
看着妈妈唇边不自觉带上微笑,亲昵放松的表情,阿月心里也放松了些,妈妈在这,过得很好吧。
“对了阿月,一楼二楼都有空房,你想住哪层?等等还要一起去买些……”
阿月跟着上了车,看着车窗外的高速划过的风景,轻轻回应着。这里跟中国看起来很不一样,沿路高矮不一的独立房屋,掠过的公园大片的草地上很多的孩子穿着类似的服装,拿着大手套在玩着什么,看起来很有趣。
相如隆也看着反光镜里那孩子看着窗外的眼神,瞟了一眼,笑着说道“那是棒球,也是叔叔现在的职业哦,叔叔可是一名职业棒球选手,喜欢的话以后叔叔教你,也可以跟龙太一起到少棒做专业训练。”
“你可真是,阿月才刚来就迫不及待想把人往棒球里拉,就这么喜欢棒球吗”
“哈哈我这不是看这孩子在看所以跟他解释么”
“棒球吗…”阿月看着窗外轻轻呢喃,跟朋友一起玩一起游戏的日子好像已经远离他很久很久了。
“妈的!啪!”吴庭站起身一把把桌上的全家福扫落在地,踢开一地的酒瓶,重新开开一瓶冲着喉咙就往里灌,双眼赤红踩过相框坐到椅子上,低着的头看不清表情。
听到客厅传来的破碎声,月赶紧把妈妈的照片放进抽屉,打开房门就看到客厅里堆积的酒瓶,心里有些担心,爸爸从来都不喝酒的。他慢慢走近,就看到爸爸垂着的发丝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定定的盯着他,那瞬间快速跳跃的心脏仿佛某种警告,告诉他快逃!但脚却好像被什么牢牢的抓住,在那眼神中动弹不得。睁大的瞳孔里看着爸爸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身体被黑影笼罩,月呆呆的看着他,曾经另他安心的宽厚身躯此刻仿佛潜伏着某种未知可怕的东西在向他靠近。
月不安的开口“爸爸……”
“闭嘴!!”
“呃!”头皮传来一阵剧痛,头不受控制的随着拉扯扬起,贴近耳边的脸颊传来的声音低沉的陌生“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妈妈已经走了,你只有爸爸了,知道吗?”
爸爸……“啪!!”他捂着脸倒在地上,看着爸爸拿起桌上的竹条朝着他挥来,反射性抱住自己的脑袋,疼……呃身体和胳膊硬生生摔到地面,喉咙却仿若被什么封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不断袭来竹条,让月忍不住蜷缩起身体,一下,又一下刺骨的疼痛仿佛没有尽头……没有人能帮他……他只有爸爸了……月抱着头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破碎的全家福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等再次醒来,就看到爸爸红着眼睛默不作声的在给他清理包扎伤口,那瞬间他的身体自己忍不住的开始发抖,最后是爸爸轻柔的拥抱,眼泪,和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才让他慢慢缓解下来,但却好像是在一夜之间,被吸走了所有的开朗和快乐,开始变得沉默,安静,害怕出房门,害怕…看到爸爸……
那段时间里神经仿佛跟身体分割,他知道爸爸也很痛苦,看着他的眼神一天天开始崩塌,仿佛在跟什么做着斗争,双眼整日伴着赤红,忍耐的笑着喂他吃饭,努力的想逗他笑,看着他再一次崩溃的不顾他不自觉的反抗死死抱着他,月努力的想遏止住颤抖给与回应,但身体却是一片木然……
直到爸爸再一次带着满身酒气踹开他的房间,世界从那一天开始彻底崩坏……进入酒醒和喝醉的循环。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始了长久的休学。直到这次,因为被狠狠甩开额头撞到桌角上,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没有,也许是大片的血红唤醒了爸爸的神智,那时头脑昏沉模糊的他,依稀记得他脸上的水滴和爸爸崩溃的叫喊…
“到了,走吧阿月”湘子喊道
“嗯。”阿月回应了一声,跟着下了车。也是在那次事情发生,他被送到医院,被医生报了警,警方通知了妈妈,来到了这里。眼前是一个两层的独栋房,门柱的旁边贴着一块牌子,写着“相如”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