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朝那行刑的公差吩咐了两句,公差把过棍棒,下得堂来,另两公差分拽住碧桃的两边胳膊,将她扯扑倒在地,公差举起手中臂粗的棍棒,便要行刑。立在旁侧阑槛后的陆采莼不由捏紧了裙带。
待看那棍棒落下时,却好比蜻蜓点水,连涟漪都不指望溅开半圈。碧桃本在哭,哭声却给这一棍子打断了,直愣了半晌,复而忙收了泣声。公堂外围观的众人见了,都嘻嘻哈哈地一片叫好。
陆采莼一见包拯的“安排”竟是如此,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只得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想到是这般。”
打完板子,包拯将惊堂木一拍,道:“堂下原告,将你的冤情道给本阁听。”
碧桃给两侧公人搀起,哽声把先前说给陆采莼听的话,再向包拯说了一遍。
包拯道:“传安乐侯庞炯!”
话音落下,庞炯便被王朝马汉搡进堂中来。他衣衫不整,显然是刚被王朝马汉二人从床榻上拽起来,一路压送到开封府的。他不满公差推搡,不禁把衣袂一甩,怒道:“本侯自己会走!”
公差分开围观百姓,让庞炯得以走进公堂,那旁侧百姓见了他,嘲骂之声顿时沸腾起来。庞炯听了,却愈发挺胸抬头,大步流星地走进公堂里来。立在被告石旁,他昂首不跪。
王朝抬脚向他膝弯里踹来,把他踹得“哎呦”一声,双膝扑通磕在了被告石上。这一下,引得堂外百姓都大声叫起“好”来。
包拯把眼扫过堂下二人,严声问道:“庞炯,你可认罪?”
庞炯道:“本侯无罪可认!”
碧桃闻言,哽咽问道:“俺姊姊碧柳不是给你害了么?你怎说无罪可认?”
庞炯跪着,眼睛却直直盯向包拯,道:“碧柳如何了,与本侯毫不相干。你们说本侯害了她,又从何说起?”
包拯道:“传证人。”
陆采莼上堂来。包拯问:“陆姑娘曾质问过被告碧柳之事,他却是如何答的?”
庞炯抬眼见是陆采莼,不由叫道:“是你!”陆采莼低头扫一眼庞炯,才道:“安乐侯告诉民女,碧柳用了他不喜的酴釄香,被罚下,由家丁钱安处置了。”
庞炯听她言语中并无揣度自己谋害碧柳之意,才轻哼一声,道:“算你是个正直人。”
包拯闻言,扬声道:“传庞府家丁钱安。”
陆采莼陡听得包拯传唤钱安,心中纳闷:钱安生死未卜,怎传他上堂来?正当她疑惑之时,钱安已畏畏缩缩地从后堂走上前堂来,跪在堂中。
庞炯见得钱安,不禁叫道:“你这狗才!给本侯惹这么大一个麻烦!还不快快交代那甚么碧柳的去向,给本侯洗脱嫌疑!”
钱安低眼斜觑庞炯,并不接话。包拯问道:“钱安,你把碧柳怎样处置了?”
钱安伏跪答道:“回禀大人,小的不曾处置碧柳姑娘哪!”
包拯问道:“你这话却是何意?”
钱安道:“小的不敢讲。”
庞炯闻言大怒,扬手便要给钱安一个耳掴子,却给王朝架住了手,动弹不得。包拯一拍惊堂木,骂道:“公堂之上,青天之下,有甚么不敢讲的?你这厮还不快快讲来!”
钱安觑一眼庞炯,这才道:“侯爷嗅了酴釄香,甚是恼怒,叫小人拿了一道白绫,亲自勒死了碧柳。又叫小人把碧柳尸身扔到柴房,到时自然有人处置。”
“你这狗才满口喷粪,诬陷本侯,是何居心!”庞炯闻言怒不可遏,弹跳起来,拳头就要朝钱安身上招呼。王朝与马汉立马上前捽住他的双手,庞炯还不住蹬脚,想要去踢他。钱安被骇得跌翻在地,口中连连叫道:“青天大老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小人得罪了侯爷,还望大老爷保住小人这条贱命哪!”
陆采莼闻言,也惊诧不已。她心中对这二人都无好感,只钱安昨夜被人拖进破阁里不知所踪,今天忽出现在公堂之上,一张口便是咬定庞炯害死了碧柳,实在可疑。
包拯摆摆手道:“你且下去,传仵作。”
待钱安缩头缩脑地跑下堂去,侯在一旁多时的仵作才走上堂来。包拯问那仵作碧柳死状。仵作道:“面上绀紫,脖颈中有淤青,应是白绫锁喉而死。而脑后皮发皆脱,白骨外露,该是死后被人拖行而致。”此言一出,堂内外人皆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碧桃一听,悲从中来,大恸而哭。
包拯看向庞炯,问道:“人证物证俱全,你作何辩解?”
庞炯左顾右盼,忽见了陆采莼,忙扯住她的衣袂,道:“好姑娘,求你帮我说句公道话罢!”
陆采莼脑中一团乱麻,听见庞炯恳求,心中也觉如此草率结案,实在不妥,便道:“包大人,究竟是谁勒死了碧柳,仅凭钱安一面之辞,未免武断。”
庞炯见陆采莼发声,连忙应和道:“正是正是!我还说是那钱安把碧柳带下去之后,暗中害了她!”
包拯沉吟道:“你二人各执一词,本阁怎知你不是污蔑证人?”末了,扬声命令道:“来人,上刑!”
眼见把着杀威棒的公差走上来,庞炯急了眼,厉声叫骂:“谁敢上前!我是圣上钦封的侯爵!妹妹是本朝贵妃!阿爷是当朝太师!谁敢动我一根毫毛,圣上定不轻饶你们!”
包拯冷笑道:“公堂之上,皇子与庶民一视同仁,安乐侯这么大的口气,是要把本阁也不饶过么?”
庞炯的叫骂很快被交加棍棒打灭了,只留下满堂呼痛之声。场外围观的百姓都喝起采来。
一顿棍棒打罢,庞炯只剩进气,不见出气了。包拯问道:“庞炯,你招也是不招?”
庞炯挣着一丝气力,道:“不是……本侯犯的罪……本侯……为何要招?”
眼见双方僵持不下,包拯便把袖一拂,道:“把庞炯收监,再待审理。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