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熟悉的回忆。
“元呈。”林丛忽然叫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发紧,“邢锐的那套自建房……是在鹿庄?”
元呈惊奇:“哇,林队,您怎么知道的?”
他以为林丛是想说些从前办案的轶事,可扫了眼后视镜,竟意外发现林丛脸色发白、神情紧张,手也不自然地抓着安全带,仿佛、仿佛是在……
恐惧?
张扬又天才的刑警队长林丛,也会有恐惧的东西吗?
可是,鹿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而已,依山而建,民风淳朴,这些年也没什么大乱子,发展上也并不落人后……
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村子,到底有什么可恐惧的地方?
他想多问一句,可是想起林丛方才的神情,又怕说出什么他不愿听的内容,只好努力憋住,只管开车。
只要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约一小时后,车子进入郊区。
十分钟后,车停在村子口。
下车后,林丛似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元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边散烟、点烟,一边和村里闲逛的几个小街溜子闲扯、问路,顺其自然得好像他们并不是出来办案,而是走亲戚,连证都没用着掏。
元呈乖乖跟着,看林丛叼着烟在前面带路,穿一身花衬衫、阔腿裤,身影单薄,头发微乱,动作散漫,活像个当地流氓。
“学着点儿,元呈。”他难得叫他大名,“要融入环境,能不掏证干的事儿,尽量别掏证。”
元呈身形挺拔,学不来那模样,照葫芦画瓢地学了个中不中、洋不洋的傻劲儿,不解道:“为什么呢?要是掏了证,您不是还省了烟钱吗?”
林丛随手抛了烟把,补上一脚碾灭:“傻狗……烟钱是小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村子有什么别的猫腻,一上来就自报身份,可是会打草惊蛇的?”
元呈说:“可……我们不是只是来查一个自建房而已吗,能惊到什么蛇呢?”
林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耐心:“不是只针对这个村。但,我们单枪匹马地来,而且只是要查一栋房子,如果这里有什么其他违法问题呢,像违章建筑、驾驶不规范、黑恶势力、甚至——买卖妇女?万一打草惊蛇,惊了大鱼事小,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整个村子的人团结起来、要抵抗执法,就凭我们两个,很有可能是站着进、躺着出的?”
元呈瞪大眼睛,“有这么恐怖?”他多少带点天真地说。
“当然有。元呈,你记住,村子是最容易滋生这种恶性事件的地方,因为人们习惯根据感情、血缘和传统行事,如果被有心之人领导,非常容易为了所谓的群体利益而发生暴力事件。不要说再早些年,就是近些年,滕安市也发生过不止一起两村间恶性械斗的案子。你们这些刚毕业的愣头青,没轻没重,最容易撞在这些人枪口上。”
谈话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邢锐那套自建房靠近村子边缘,平日里鲜有人来,院子里,杂草已生得遍地都是。
院子围栏约一米九高,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院门虽更矮些,但上锁,锈迹斑斑,确是有些时日不曾开过了。
绕着房子研究一圈,虽说因无人居住而显现出一种苍凉破败感,不过细细看去,窗户并未有任何破损,且从内上锁,并不像是能被随意出入的样子。
林丛又绕回来,没怎么考虑,便助跑抓上小院围栏,轻快地翻了上去。
元呈惊呼:“林队!这可是私闯民宅!”
“闭嘴,你丫不说没人知道我私闯民宅。”
林丛自高处俯瞰他一眼,睫毛垂下来,淡淡地笼着满眼春光,满眼嘲讽与不屑,说:“赶紧过来,出了事儿我担着。”
元呈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这才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抿着唇,抬手攀上了院墙。
林丛响亮且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恭喜你,从今天起就不是好孩子了。”
元呈已经顾不上反驳这句话,只担惊受怕地四处瞧着,生怕被村里人看到。
林丛四下瞅瞅,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轻快地翻下来,招招手,叫他下来。
“窗户完整,大门从外落锁,看不出新旧程度。”
林丛轻快地来到门口,下完大致结论,从挎包里摸出手套戴上,开始仔细研究门锁和窗户情况。
元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草过来,赶蚊子赶得头昏脑涨,望着林丛的动作,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说:“林队,您该不会是要……”
林丛头也不抬地从挎包里翻出回形针:“废话,都‘私闯民宅’了,不进去不是亏了吗。”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有分寸的。动手之前,先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摄像头,也没有落下什么证据,这才开始研究那锁。
充其量一分多钟的工夫,门锁被打开,林丛敞开一点,又向内瞄一眼,大致确定无人居住,这才不慌不忙地又从包里找出鞋套,还不忘递给元呈一份,叮嘱:“进去以后,谨慎一点,我有直觉,里面有问题。”
元呈看得目瞪口呆,但本能地接过来,迅速做好准备,跟在林丛身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