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呈脑海中霎时浮现出那破破烂烂的玩偶照片,紧跟着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是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们一向因此而揣测,不过是因为,走到幕前、吸引追光的,只有邢锐一人。
如同戏剧表演,人们总是只能记住台上的嬉笑怒骂、光鲜亮丽。
但是,导演,编剧,监制,场务,AB角——
幕后的,不同样是漫漫长路、茫茫人生?
哪来的高低贵贱、远近亲疏?
如果陆追——或还有其他凶手——同样参与其中,那么,无论是作案时间,还是作案手段,都将会更加合理。
林丛抬手,无声地制止战友们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截止到目前,发现几名受害者了?”
小刘应声答道:“五名。——截至目前,五官已经凑齐了。”
林丛要说什么,忽然,又猛地刹住车。
为了遮住这一点不自然的行为,他下意识地蹭蹭鼻尖,又吹了吹遮着视线的发丝,这才清清嗓子,说:“行。那就……乐乐,带几个人,去重新做一遍痕检,重现一下什么方式能够将尸体运进去。小刘,带人去磨一下那十个车主,监控室那些人也要格外关照。还有问题吗?——没有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元呈自知智商有限,想不明白运尸体这种典型的物理难题,自觉要去跟小刘一起查车主,活蹦乱跳地出了门。
偌大一间房,转眼间,便只剩林丛一人。
那个险些出口、又被重新塞回心里的问题,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之中。
他兀自坐着苦思一阵儿,没收获,又起身,去找老宋讨论尸体情况。
到地方,正送出个验伤结束的受害人,屋内,老宋正跟他徒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年轻人笑得开怀,眼神油亮,像在说什么世间最有趣的新闻。
老宋本来也笑,眼尖,瞥见他来,连忙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上前两步,抢先说:“林队长,没什么新发现——哎,没有就是没有,你来找我也没用啊。”
林丛一愣神,见那年轻人被挡在后面,一晃就没了影,显然做贼心虚。
再一望老宋神情,眼神乱瞟,嘴角颤抖,肢体动作偏向屋内,显然紧张到过分。
他几乎马上意识到,这二人方才聊的,定是他那些毫无逻辑的花边新闻。
脖颈的疤痕,神经质地痒起来,仿佛是在他耳边,不住地、恶狠狠地叨念着那些不堪入耳、浑浊不堪的揣测和侮辱。
林丛的脸倏地冷下来,眼神跟着阴狠得吓人。
若不是有事想来问,还真撞不到这般场景。
回想起来,他刚来这里时便认识老宋,多少受人照料、听人教导,多年来,也同事一场。说不算十分熟,可也去喝过孩子的满月酒、塞过孩子压岁钱。上下班,还要相互打个招呼。林丛一向把他当成前辈,相信他无论如何,至少不会乱嚼舌根。
可是,到头来,原来也不过是会在背后,往自己身上踩上一脚的从犯。
人啊,人。
——他还能相信谁?!
林丛一口气堵在胸口,本来很想发作,想了想,又不得不深呼吸,强迫自己咽下去。
——再忍忍吧,案子重要,工作重要。
“不是来问你新发现,是有个问题,我想不通。”
他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上去,想抬头,但终究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和解,只避开和他的眼神接触,说:“如果前五个人,在凶手眼中的主要作用,就是用于夺去他们的五官,那剩下的九个人,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宋被他问住,思考一阵说:“呃……四肢?躯干?头颅?——也不对啊,就是这样,那也凑不够九个啊。要是把手足单拎出来,手指……哎那也不对啊,反而多了一个……难道是,有哪一个做得不满意,所以多抓了一个?”
林丛掰了掰手指头,数了两轮,忽然有个诡异的想法:“等一下,如果抛开那对双胞胎,和许灏——四个,两个,再加五官——靠,正好对上。”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响指。
“老宋。”他又说,“就你做法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如果凶手只想要被害人的躯干,剩下的部分,他会怎么处理?”
老宋回忆一阵,说:“如果不想被警方找到,最利索的方法,是骨肉分离,单独处理肉。但,如果是想被人看到,那就说不好了。”
“——有可能在闹市区抛尸吗?”
老宋还多少有点徘徊在方才的震惊里,接口道:“可能吧……但,你找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是个验尸的,也不管这么多啊。”
“哦,我没想问这个的,这个是我刚在想的,顺口问了,算附加题。”
林丛反手,扶着破洞牛仔裤上裸露出的膝盖,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我想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