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一抹靓丽的红色被反复摩挲,艰苦而无悔的岁月所有相关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能被时代所选中既是个人的幸运又是人生的重大挑战,只要时代的车轮仍旧滚滚向前从伟大到渺小周遭一切都将如此。
跨越三千多公里,一张照片被一家人传阅最后落在李凡手里,他一手拿着那张画面中央是党旗的照片,一手拿着刚才从桌上拾起从远处望向城市拍下的照片,一边比对一边试图把这些画面构思成现实的模样。想了半天还是失败了,人没办法想象没有见过的画面,哪怕照片也不行。
或许这就是走出去的意义,农村走向城市看看高楼是怎么建起的,黄昏到来时灯火照破天际是怎样的;城市走向农村看看麦子是怎么从种子变成金色海洋的,天上的星星原来比灯还亮。
“哎还有张照片在哪儿来着——我给您们找,雪子跟我说了,她拍了张她们驻地到最近的一个镇子的照片。”吴奕乐四处张望解释说,他在桌面上翻找,又俯下身踅摸,“没掉地上啊,沙发上呢?哦这儿呢,小烦人精手里呢。”
思绪被吴奕乐突然抽走手里的照片打断,他不满地皱皱眉头没说话,像小朋友被抢了玩具后的反应一样再去找别的照片接着幻想。吴奕乐拿着照片像韩金树两口子展示,又递给谢斯年看了看,继续解释说:“就是这张,她们驻地出门能看见离着最近的镇子,有些牧民住得离镇子很远,乡镇卫生院兼顾不到,所以她们义诊期间驻地离镇子很远。”
镇子仅占照片最右上角的一个小角落,“骑马估计得一个多小时,”他看看照片补充说,“虽然交通不方便但物资还是挺全的,镇子里买东西贵是贵但总归有得卖。”
听到生活还算便利大家也跟着点头算是放心了些,只有李凡敏锐地注意到了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他问。
“……”吴奕乐突然愣住。
对啊,他怎么知道的?
虽然韩金树有点奇怪但转瞬一想现在人家小两口是一家子,有空打电话说说贴心话聊起最近的生活应该很正常,
只有李凡把话问出了口。
“肯定雪子和乐哥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呗。”谢斯年解围说。
事实好像不是这样,至少李凡觉得吴奕乐脸上没写“雪子告诉我的”这几个字,反而心虚地挠头皱眉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她说了点儿……”吴奕乐放下照片一脸纠结地挠挠头,“位置什么的,我又按她说的查了卫星地图伍的,找了半天才找到她附近的信息。”
照这么说雪子和他们的联系并不多,也没有几次单独联系过吴奕乐。李凡搭上他的肩膀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以为检查结果出来就好了、化疗结束就好了、吃上药就好了、进修回来就好了、结完婚就好了……一路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聚少离多。
“我打算等年底公司手里活儿差不多了之后,抽出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去找雪子一趟。”吴奕乐说,“我问了,雪子的探亲假得到那边满一年之后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已婚是一个月,未婚是二十天,等她探亲假回来可以在家多休息休息,回来陪陪您和我妈。”
他实在等不了一年,一年才能换一个月在一起的时间,不如干脆临回来之前他去找她一趟,兹当是旅游了,要不然他也哪儿都没怎么去过。
爱使他放大对方所有的艰难,又忽略自己所面临的困境;没错,韩雪离开爸妈出很远的门,可她出差、进修是常有的事,吴奕乐作为不乐意旅游、不喜欢出远门的北京孩子,他也是第一次了解那么远的地方,第一次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坐飞机、带些什么行李、要为韩雪做好什么准备……
“所以我提前先了解清楚,节省点路上的时间,陪雪子待一阵子。她一个人什么都没空弄估摸着是凑合着来,冬天太冷我怕她第一个冬天不太适应,到时候看缺什么少什么我给她添置添置,买东西的地方太远她没空去等我去了我来买,多少改善改善条件。”
话语中的如数家珍是他早已在内心排练许久的成果,他没有去过那里,却因为爱人在那里而绞尽脑汁地掌握当地的线索。对温度不甚关心的他每天早上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是登上□□打开天气界面,默认锁定的城市中从北京调整到雪子所在的地方,再给雪子发条消息叮嘱一番后开始工作。
聊到这儿韩金树突然笑了,他看向刘淑菊说:“现在条件可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到时候看,你们年轻日子长着呢,别耽误了工作。”刘淑菊像模像样劝说道。
“没事儿,爸妈,您们放心吧。”
当他转头看向抖落出秘密的李凡时本想说“你嘴怎么这么欠小烦人精”,结果李凡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满脸欣赏地盯着他,二人对视的瞬间李凡又点了点头,一种没说出口的认可与赞许弥漫在眼神交汇中。
得,他骂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