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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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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以为我会在天火留给我的实验室里一直待下去,一直待到……我不知道,总之就那么一直待下去,也许一直待到死。

我那时还看不透死亡这回事。

也无非是一死而已。即便我不能像其他赛博坦人一样回归火种源,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有生就有死,凡活着的一切,都免不了迎来死亡。

如今回想起来,倒确实也挺可笑的。我不想死,可我还是死了。然后我如愿以偿的没死,反倒为此难受起来。

即便在这中间隔着些我搞不清的事,比如我到底是根本没死,还是死了又复活的。

我不清楚,我一点儿也不清楚。这世上总有很多我怎么也搞不清楚的事。

我现在唯一清楚的事是我现在的状态很差。芯情差,机体状况也差。

我的光学镜一早就坏了,作为补救措施的护目镜一受损我就是个彻底的瞎子,不过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发生过,还不至于让我就此慌了手脚。

但再次上线检查机体后我发现现在连别的输入设备也都一起坏了:天线、声呐、雷达、能量扫描组件……什么都不剩,只有音频接收器还算好点,起码没坏个彻底,但也岌岌可危了。

这意味着我只残留了一点听觉,在机体几近报废的现在成了个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废物。

我不喜欢这样,可我没办法。这世界上也总有很多我不喜欢又没办法的事。

幸好,虽然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但它并不难熬。我的际遇使我一向不缺乏耐芯,哪怕我现在确实变得浮躁了许多。

我确实浮躁了很多,想法也多了,耐芯也没了,意志都变得孱弱,全因为我来到了地球这么个破地方。

我总会想起以前,不由自主地回忆过往,我以前根本不会这样。

当然,这算不上恋旧,但到底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征兆。

沉溺于过去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很浅显的事实。

可我毕竟是个马上要死的人,甚至已经死过一次了,我还能在意什么?还能想什么?关注当下和未来吗?我还有那种东西吗?还能有多久?

于是疑惑再次浮现:我到底为什么没死呢?

搞不清楚这点,我死了也不安芯。

……这话一点逻辑也没有,简直自相矛盾到有点好笑了。

果然还是我疯了更能解释这一切。

我忍不住想笑,又或者是想哭,但无论是哪个都没能成功。

机体在拖我的后腿,我只能觉察到我在颤抖,那颤抖很轻微,伴随着一阵极为微弱的气音。

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那发声器损坏得彻底后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可悲的气流震颤。

爆炸产生的高温浓烟把我的发声器彻底熏坏了。

那气音很快消失了。我彻底哑了。

好吧。那就当个哑巴。无所谓。反正很多时候我也根本不想说话。

虽然不知道我到底躺了多久,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情形,但到现在怎么也该够了。人不能沉溺于当下而伤春悲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强撑着起身,下了不知在何处的床。动作中似乎有什么贴在我机体上的东西一一脱落,我没在意。

可惜,还没走两步,我就眼前一黑,直接下线了。

走几步就成这样,怎么不让我直接死了呢?

太可笑了。

再次醒来时,我的机体依旧很沉重,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不仅如此,还多了些什么——拘束带,或者拘束衣一类的——把我固定在了床上。

看来是不想让我乱跑,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虽然花了些时间,但用我时常特意打磨的牙齿,总归是能划开一条口子的。

几近破碎的机体帮了我很大忙,我本来够不到的,绑我的人很懂这些,位置相当刁钻。

这一过程消耗的体力太多,我这次下床只下到一半便栽倒了。就这么咣当一声摔了下去,噼里啪啦地滚了挺远。

真吵啊。

第三次醒来时,装在我身上用来困住我的是能量锁。这让我对困住我的人选猜测有了些许动摇,这人似乎也没那么懂,难道不知道越是高科技的东西越好解决吗?

用的竟然还是能量锁,和能量有关的东西对我来说再好干扰不过了。

搞定它下床,很快随之而来的是别的动静。是舱门打开的声音,报应号上的。

啊,原来只是当报警器用的啊。

话说回来,会这么好芯把我捞回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霸天虎。

听着声音,掐准机会,在对方伸手过来的那一刻扣住手腕朝下压,同时顺力起跳侧翻,骑到对方肩上,双腿绞紧下方的颈部装甲。

到底挨了一场爆炸,我的腰在这一过程中发出了明显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那意味着它马上要断开了。

然而只要我现在再来一个后翻,就能直接把对方的头从机体里活生生扯出来。就这么拉一条命垫着的话,似乎死了也值了。

我残存的触觉相当朦胧,只能隐约感觉到身下的机体平薄纤细又尖锐。按说应该是有些硌人的。按说我该觉得刺痛的。

但是我现在只有一阵冰凉的感觉。

错位感霎时涌现。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

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机体末端的尖刺,现在应该已经刺进我的机体里了。

那是刀尖利刃那样锋锐的武器,那种东西扎在身上从来不会是凉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还记得。

机体会下意识地躲避,但是躲不开,疼痛起初会被别的情绪盖住,被惊讶、茫然和愤怒,但它会越来越强烈,霸道而不容忽视,能量液随着原生质被划开一起缓缓地渗出来,钢架开始战栗,机体不断颤抖,空荡荡的燃料舱在无声地哀嚎尖叫——给我能量!

但能量液还在流,不停流,不停流,像是要一直流到能量干涸、要我能量就此枯竭而死一样。

还有无休止的声音。

——普莱姆斯神说,我必不赦免你的过犯,审判必在命途终点等待,所有犯下的罪孽必将偿还,无一例外。

疼痛,怨恨,惊恐,慌张,畏惧,不甘。恨。恨。恨。

你为什么不能去死?!你为什么不能去死?!!你为什么不能去死?!!!你为什么——

眼前一黑,我很快又下线了。

第四次醒来的时候,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但床边有个人。还是他。

就这么守在我旁边,不知道是该说他太闲,还是该说他太看得起我了。

我没管他,直接就要起身。

然后一只有着细长手指的手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我试着挣脱,但没什么用,根本动不了。

我开始觉得厌烦。

为什么呢?他又想怎么样?

我想伸手推开他,但手抬到一半就因为无力而放下了。

然后他主动把我那只手握住了。

我开始觉得好笑,觉得不明所以,又有些恶芯。

这又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好笑,什么都讨厌。

思来想去,我眼下似乎只能做一件事。

我开始咬自己的舌头。

我的动作很小,但该说不愧是他吗,发觉得很快,几乎立刻就松开握着我的一只手,转而扣住了我的下颌,强逼着我张开了嘴。

可就这也还是晚了,半截舌头已经断在了我的嘴里。

他扣住我下颌的那只手没动,握着我的那只手也没动,凑过来察看我嘴里情况的上半身也沉默着没动,就那么静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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