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范闲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默念去伤,直到范闲慢慢止住泪,呼吸平稳下来。
言冰云看他像哄孩子一样拍范闲,居然还真的有效,不由失笑。
小范大人却笑不出来。
即使身体陷入沉眠,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境,这是他——没有洛九的人生。
当然,在此之前,范闲曾无数次感激过洛九的出现,他是他唯一的老乡,唯一的挚友,唯一知晓他所有秘密,可以倾吐所有心声的人。
可他从未想过,若是没有洛九,他的世界会怎样。
现在,他看到了。
没有洛九,他和滕梓荆在牛栏街独战程巨树,不敌,那一天,他失去了这个朋友。滕兄为了一头牛,几亩地,抛妻弃子,牺牲了生命。多可笑!
没有洛九,他便要自己去杀林珙,五竹叔为他做到了,那一天,婉儿举着刀,对着他,痛不欲生。他不得不欺骗婉儿,此事与他无关。多可恨!
没有洛九,他被北齐圣女下了药,没人来救,那一天,他对海棠朵朵吐露心声,却和司理理一度春风,他辗转在女人堆里,却孤独到痛极。多可悲!
没有洛九,范闲不得闲,安之不能安,他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一个可笑可恨又可悲的可怜人!
那个范闲抬头看着这个范闲,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你真幸运。”
是啊!他何其有幸!
可是这些痛,凭什么要洛九来承担!凭什么!
洛九从来不欠他,是他一直在亏欠洛九。
小范大人泪流满面。
他似乎赤足站在了冰天雪地中,白茫茫的一片,冷得彻骨。
然后有人拿被子紧紧拥住了他,他被一阵温暖的安全感裹住,在梦中陷入了安眠。
清晨,范闲睁开眼,照例是一杯热茶递到他眼前。“喝口水吧。”
他没去接那杯茶,怔怔看着洛九,看到他眼底的青影,看到他整洁如昨日的红衣。
他一把拥住了好友,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人揉进体内,开口却是哽咽的声音:“你走吧!别回庆国了!”
洛九愣了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如昨夜那般轻轻拍了拍范闲的背。
“别怕,梦都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