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没摔下去,反倒扶他的家仆没站稳,一骨碌滚了下去。
齐福大叫一声,以为这下完了,没成想下一刻那家仆又被一股大力弹射出来,跌到一旁坡下,哎哟哎哟直叫唤。
令狐荀立刻反应过来:“洞口有结界。”
“是,是,仙人果然明察秋毫。我当时虽不明就里,也知道那处非寻常人等可以接近。连忙扶了家仆离开,但也不敢走远,便守在长明灯下待着,想等等看那几位道长是否会出来。”
“所以出来了吗?”任俊杰摸着下巴问。
“有,也没有。”齐福答。
“……你的说书水平跟你的回答一样无聊。”
齐福尴尬一笑,不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接着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齐福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洞口方向传来。风沙很大,他们二人本在避风处待着,心中又惊又惧。这时好不容易有点动静,都不免有些激动。
家仆的脚崴伤了,齐福便仗着年轻力壮,自己大着胆子往那处去一探究竟。
黑暗中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往灯火处走来,脚步虚浮,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不起。那影子黑乎乎又湿淋淋的,随着不断往前走的动作,有什么液体在往下滴落。
“救……”
“救命……”
他突然双膝一软,摔倒在地。
齐福连忙跑上去查看,这是个男子,很高大,依稀穿着身深色衣袍,浑身湿透。他慌忙扶起他上半身,拨开贴在他面上的湿发,仔细一瞧,心里猛然一跳。
“道长!”
那眉眼英秀,赫然是少阳派四人中为首的浥尘!
他神志浑噩,眼神迷蒙,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整个人仿佛魂都飞了,呼名不应。
齐福给急的不行,不停地喊他名字,跟他说话,险些把自己的嗓子喊哑。最后见他还是无甚反应,只得先把他连扶带拖给弄到避风处。
这里风沙小一点,齐福与家仆合力将他扶稳,半靠在山壁边坐好。
这时忽地听见他撕心裂肺一阵咳嗽,连吐出好几口淤血来。紧接着,一把抓住齐福的袖子,虚弱道:“快!下面还有三人,此刻都还活着!一定要去救他们,一定!”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被泡得不成形的符纸来,几次掐诀想驱动它,都未能成行。嘴边的鲜血反而越吐越多。
“他拿的大约是传音符,不过也没用的,符纸不能受水浸泡。”周凌波叹息一声。
一直面色沉沉、没有说话的月黎这时却冷哼:“修士都知道的常识,他能不知道?无非是在那儿惺惺作态罢了。”
连自家的仙尊都怼……这月黎看来对所有人都是无差别攻击啊。
“既是明知道没法用了,还不死心想尝试一下,不正说明这位道长已经走投无路了?”任俊杰琢磨着道,“他还说,此刻都还活着,那说明下一刻可能就会死,也就是说,他们眼下都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见符纸全然无用,眼神再度开始涣散的浥尘拼进最后一丝力气,对齐福说了里面三人的位置。
“他说沿那洞口一直往下走,约莫六丈处,有三个分岔口,其中最靠左手边那个一直往里走便是。”
齐福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为了防止错漏,也叫家仆一并记住。接着便对浥尘说:“道长,你情况也不好,我先带你出去,找个大夫看看。”
“救他们!不要管我!他们不上来,我便不离开!”浥尘紧紧抓着他,直到看到他点头,才不甘心地合上眼睛。
此时面色阴沉的月黎忽然冲上来,一把揪住他衣襟:“那你们救了么?”
齐福哭笑不得,他人本来就胖,脖子也粗,这一下差点被勒断了气:“哎哟,仙人息怒啊!我就是想救,你让我怎么救嘛!”
“我一个人背着那位道长跑回去,连个大夫也没有,还要翻箱倒柜把家里攒的那些个救命丹药都给他喂了。救他一人已然不易,我就凡夫俗子一个,也不是你们这样有能耐的仙人呐!”
月黎脸上的愤怒有一部分转为了空落与茫然:“那后来……后来你们怎么办的?”
后来浥尘一直昏睡。但好在,大约又过了八九个时辰,金氏陂的黑夜奇迹般地逐渐消退,迎来了正常的旭日东升。昏睡的人们纷纷醒转,就好像都直接掠过了那一天一般,正常起床劳作,无人注意到实际多过了一日。
齐福一面安排人迅速赶往少阳派说明情况,一面也通知了齐家本家。还不忘抽空着人去莲勺城里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帮浥尘看诊。他自己则亲自在一旁盯着,询问大夫情况。
“除了脏器受内伤、以及寒气入体外,主要是溺水之兆。”老大夫沉吟道。
“溺水?”齐福十分诧异,“只是因为溺水?”
“是,此人若非修士之身,身强体健异于常人,又有短暂闭气之能,恐怕是救不回来的。”
待到少阳派又来了几位仙师,已是转天。
他们亲自到洞口查探,解了那洞口被布下的结界。众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先前干燥的矿洞之中不知为何已经蓄满了泥水。那污水很深,已经逼近洞口位置。但凡肉体凡胎,任谁也没办法从这样的水中逃脱,哪怕是半只脚踏出凡尘的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