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飘萍动作稍顿,脸色非常微妙,“我不知道这纪府居然还有这等去处。”
舒绿乔认真分析道:“刚刚听到这些看守说的,这里前前后后已经守过将近七年之久,公孙姐姐也确实来过这里,看来我们发现了纪府的一个大秘密。”
众人走到那口镇魂井边上,发现那口八棱井不仅用四尊瑞兽镇压着锁链,就连镌刻着阴阳图的顶盖也纵横交错缠缚着铁索。
阴阳八卦,四方祥瑞,还有这些仿佛用来束缚镇压邪祟的铁索,要说这口镇魂井底下没有古怪,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舒绿乔心急,当即就要拔剑斩断锁链,却被雁妃晚伸手按住,“先不忙动手,总要先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说着,笑容意味深长,“这里面要真镇压着什么妖怪,你能捉回来吗?”
舒绿乔撇撇嘴,不服气的哼哧哼哧,到底没再拔剑。
雁妃晚踱步绕着这口井转上一圈,还真让她在一面壁上发现一处缺口,缺口处挂着绳缆,像是一口天窗,想来外边的人就是用这绳缆吊着食盒给井中人投食的。
雁妃晚让风剑心过来,全力施展她超绝的五感,窥探这井中的奥秘。天衣双眼夜能视物,她凝神注目去看,发现这口井上窄下宽,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四道锁链正好在天窗底下,也就是她们的脚下,正好处在天衣无法观见到的视线盲区。
风剑心手指向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雁妃晚当即意会,示意让她注意井内的动静,然后顺着天窗轻声向井中喊话,“里面有人吗?”
连接井下的锁链微微晃动,发出金铁摩擦的轻微声响,风剑心听了一阵,然后向雁妃晚摇摇脑袋,“我听到有呼吸的声音,还有锁链的轻微动静,但是没听到有人回答。”
舒绿乔也忍不住向井里喊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让人锁在这里?”
她的声音在井中回响,但这回就连锁链晃动发出的声响也没有,若不是风剑心还能听见那种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她们都要以为这镇魂井里根本空无一物。
舒绿乔还不死心,继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出来,我们可以救你出去。”
这回锁链晃动的声响更大些,甚至能看见外面石像镇压着的锁链的也在晃动,风剑心能听见对方的呼吸骤然像狂风般,呼呼作响,随即再次沉寂下去。
风剑心如实对雁妃晚道:“他能听懂你们的话,而且,他好像对我们带他出去这件事有反应。”
既然能听懂人话,那就不是妖怪和猛兽,看来被关在这里的,真的可能是一个人!
雁妃晚索性直接问:“你认识公孙繁吗?”
这话一出,井中霎时安静起来,随即四方瑞兽镇压着的锁链竟都开始猛烈晃动,井中人的呼吸粗重,甚至正在发出阵阵低吼,听在风剑心耳里,就像是滚动的雷霆般。
雁妃晚当然注意到井中的异常,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意,“看来你果然认识,告诉我,你是谁?我们或许可以救你出去。”
井中的动静渐渐消停,半晌,就在众人的耐性已经快要消磨完的时候,镇魂井中传出来嘶哑低沉,宛若少女,仿佛少年的声音。
这声音从空幽死寂的井中传出来,“你们……是,谁?”
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说的话磕磕绊绊,支支吾吾的,勉强说出这句话来就似乎已经是竭尽全力,“她,为什么……不,来?”
众人心中大震,除纪飘萍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之外,其他人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井中人就是公孙繁的“软肋”,也就是敌人挟制公孙繁的弱点。
就算不然,这个人的身上也必然背负着极其重要的秘密,甚至可能会远远超过她们的想象。
“你……”雁妃晚还想再问。
“你叫什么名字?”纪飘萍忽然开口问井中人。从进到这镇魂井之后就始终未曾出言的他,现在眼睛正盯着井中的黑暗,眼底情绪讳莫如深,犹如期许,还隐含着不安。
镇魂井中的人沉默半晌,就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呢喃,“我,我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啊,啊……阿生,她叫我阿生……你,你知道阿生吗?”
井中人的回答乱七八糟,还言语颠倒,浑浑噩噩的,好像陷入到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
然而,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纪飘萍的身躯猛然一震,两眼直直出神,口中不住喃喃:“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雁妃晚凝眉问,“纪师叔,你认识他?”
纪飘萍怔怔摇晃脑袋,“不,这怎么可能……”
素来沉稳持重的若虚剑客纪飘萍居然会因井中人的一句话如此大失仪态,实在意想不到。三女面面相觑,再疑惑的望向他,“纪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飘萍总算回过神来,忽然他开始紧张的叫起来,“快!快先将他救出来。”
雁妃晚拍拍风剑心的肩,指了指锁缚着井盖的锁链,天衣当即意会过来。
霜翎铮鸣出鞘,寒光骤起,剑气如风,数点星火乍现,四条三指宽的连结着石板的锁链应声而断。
霜翎本非凡铁,天衣武功又高,这一剑,当然是削铁如泥。
镇魂井封顶的顶盖方圆丈余,怕不是有不少四五百斤的重量,井口顶盖严丝合缝,除石上那四口铜环,可以说无处着力。
就算是修炼过《千劫经》强筋锻体之法的风剑心也没有把握能将巨石顶盖撬开。不知情的雁妃晚三人见她武功虽高,到底是娇柔少女,遂各人出手提住一边的铜环,同时奋力提挪。
这四五百斤的重量再分担到四人手里,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小心轻放移开石顶,露出丈余宽的井口,风剑心运转目神通,向井中探去,果然在井底一角发现一只白色的团子,就像是一个将自己蜷缩起来的雪兔。
风剑心没有犹豫,当即跃下井中,三人在外把守,以防不测。
谁知风剑心刚一跳入井中,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黑暗,身体还在半空,突然一声锁链晃动的声响,一阵锐利的风犹如刀刃般直扑她的面门!
之前还蜷在角落里的雪团竟然动若雪豹,凶若疯虎的向她扑杀过来。在那瞬间,她恍惚看见一道全身雪白的身影,黑暗中,与一对赤红的血眸交错。
天衣心间陡震,秀眉紧蹙,本能的抬起左臂格挡。砰的声响,风剑心但觉左腕一阵麻痹,脚刚落地,身形就被打退出三步,当时这惊可谓是非同小可。
她虽不认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到天下无敌的地步,但就凭她先天之境的造诣,就算对方突然袭击,她立足未稳,也不至被人一击打退数步。
这野兽般的雪团带给她的威胁,甚至还在出神入化的高手之上!
天衣风剑心眸底微微发亮,唇角微弯。
好,既然如此,那就陪你玩玩。
雪团子对她紧追不舍,东扑西窜,攻击犹如狂风骤雨袭来。风剑心这次早有准备,已能从容应对。
黑暗中,两道人影在井中纵横交错,锁链疯狂作响,任凭对方动若疯虎的攻击,天衣都是只守不攻。在拆招换式三五回合之后,风剑心就已经察觉到对方招式的怪异之处。
应该说,这团雪影根本就没有招式,攻击防御全凭过分敏锐的本能驱使,而且,她并没有从对方的攻击中感受到一丝半点的内力。
没有内力,却有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比之修炼多年的武林高手不遑多让。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纪府要修筑一口镇魂井来将这物镇压在井下,还要派遣专人看守。因为眼前这身怀诡异力量的野兽就如同妖怪一般强横霸道!
“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外边的人只能听见井中轰隆作响的声音,犹如滚雷阵阵,但见两道人影闪烁穿梭,让人眼花缭乱。心中担忧,不禁出言问道。
风剑心知道现在不是恋战纠缠的时候,若是横生枝节,惹来纪府的守卫,只怕她们到时百口莫辩。
“没事,现在我就带他出去。”
说罢,眼眸倏凛,施展她的五感六识到井中各处,那道迅若疾风的雪影登时无所遁形。
天衣正要出手将他制住,不意那道雪影身形猛然大震,随即跌倒在地,蜷缩着瘦小的身体不住痛苦的哀嚎翻滚起来。
这声音凄厉隐忍,犹如小兽在哀哀悲鸣。风剑心凝起眉,见那团雪影正在满地打滚,不住的哀吼,就像是走火入魔般,一时恻隐,遂走近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天衣此时也不疑有诈,先前和这人交手,见对方全凭本能乱打一气,毫无章法可言,此时也料他不会用这佯伤使诈,诱敌深入的招式。
风剑心缓步走近,雪影突然发出厉叫,竟暴起扑来。天衣早有防备,身体轻轻让过这人凌厉的爪风,扣住他的右腕,绕到对方身后,将他右臂反剪,压倒在地。
原来这雪影暴起攻击且招式诡怪,风剑心存心领教,二人方能你来我往的缠斗几合,如今天衣施展她的真本事,雪影此时又走火入魔,当然不堪一击。
那人虽被天衣反剪手臂,压在地上,却仍要负隅顽抗,忍着右臂剧痛,左臂反手过来拼命挥抓。天衣耳目神通,听风辩位,见影识招,顺势扣住他的左腕,在他脉门使力一按,雪影人瞬时难以反抗。
雪影拼命挣扎着,不住摇晃脑袋,愤怒的叫道:“放开!你放开我!”
风剑心闻声一震,眸底掠过一丝惊异。
这声音清如玉,脆如莺,和先前雌雄莫辨的少年音截然不同,这确确实实是个小姑娘的清幼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