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幸运的是,这令人担忧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蕴濮老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嗯,读得不错,上课时注意纪律,坐下吧。”那声音虽然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叶凡高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赶紧坐了下来,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也许仅仅是她碰巧叫了叶凡来读,倘若要是把张彼得叫起来的话,那情景简直是不难想象的。
蕴濮老师过去曾是一所重点中学的教师,几年前却莫名其妙地被分到了这所美术学校,一所纯粹的艺术类学校。当下的局面着实有些尴尬,她满心瞧不上在座的学生,觉得他们缺乏求知的热情和积极进取的精神;而学生们对她也是颇有微词,认为她教学方法刻板,缺乏对艺术生特点的理解和包容。
所以,如果张彼得站起来,以他那薄弱的英语基础,整篇课文恐怕只能磕磕绊绊地读出来“in”和“the”这两个简单的单词。那么,依照蕴濮老师平日里的脾气,她定会怒不可遏地说:“你们这群人,简直就是鱼缸里的金鱼,有光明却没有前途,这就是你们,统统考不上大学!”当然啦,这仅仅只是同学们脑海中自行勾勒出的想象画面而已,实际上她那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毕竟,身为老师,她还是在关键时刻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让这激烈的言辞脱口而出。
很快,这堂原本令人感到些许紧张却又充满着意外之喜的英语课,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叶凡这个只会读课文却对翻译一窍不通的傻瓜,竟然阴差阳错地为后三排的男生们带来了所谓的“荣誉”。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刚刚那短暂的欢愉和沸腾之中时,一句犹如冷水浇头般的话语传来,“屈奋进、单朋立、叶凡、金龙、李铭、张彼得……明天你们几个的家长来一下。”班主任王老师如往常一样,从前门缓缓地走了进来,神色平静,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她的声音清澈温和,不带一丝严厉的口吻,然而,这看似轻柔的话语却像是有着千钧之力,让他们几个原本放松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猛地压在了他们的心头,那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惶恐与不安。他们深知,这次叫家长可不是什么小事,等待着他们的或许将是一场严厉的训斥和深刻的教育。
没有考试,素描作业按时交了,文化课作业也无一遗漏地交了,而且上课时还能够流利地读课文,那究竟请我们家长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一天,我们后三排的氛围都是异常安静的。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和忧虑,心中像是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恐慌的情绪如瘟疫般在后三排迅速蔓延开来!恐慌!无尽的恐慌!那种由于完全不知道原因而产生的恐慌,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大家都沉默不语,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安,脑海中不断地猜测着各种可能的原因,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惧,让每个人的内心都备受煎熬,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找不到一丝光明和希望。
叶凡倒是显得挺平静的,毕竟他在初中时就已经有过那么几次被请家长的经历,最终也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想当年,他是以 286分的成绩考上那所众人瞩目的重点初中的。初一时,他的成绩堪称优异,出色的表现甚至为他赢得了免去上晚自习的特殊待遇。
每天下午 4:40一到,学校准时放学,他都会兴高采烈地骑着那辆老旧却被他擦拭得锃亮的自行车,直奔武德闾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大杂院而去。那里,是他亲爱的姥姥家,更是他自幼成长的温馨港湾。到了那儿,他也没有别的要紧事,只是熟练地拿出那张老旧的躺椅,稳稳当当地坐在当院儿,然后就开始静静地等着。
他到底在等什么呢?原来,他在等他的发小儿大浩子放学归来。那要等到几点呢?往往要一直等到晚上 7点。那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等待呢?仅仅只是为了大浩子走进院子时那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听到大浩子那充满羡慕与疑惑的话语:“你怎么会放学那么早?”而叶凡则会刻意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哦,我们学校排名前几名的不用上晚自习。”说完,便收起躺椅,故作潇洒地拂袖而去。他要的,就是那个让人羡慕的劲儿,那股虚荣心得逞后的满足劲儿。
然而,这种建立在虚荣之上的短暂快乐,换来的却是成绩的逐步下降。上初二时的他,也不得不和其他同学一样,加入到晚自习的行列,而且到家的时间甚至比大浩子还要晚。从那一天开始,每天下课后,他再也没有了曾经在当院儿悠闲摆躺椅的惬意时光。没有了向大浩子吹嘘的机会,更没有了可以显摆的场合。每天下学,他只能无奈地趁着夜黑风高,独自骑着自行车,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那个略显冷清的家。渐渐地,叶凡和大浩子的联络也越来越少了,曾经那份纯真的友谊,在时光的洪流和现实的变迁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