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朝着不远处那片点着明灯亮如白昼的亭台楼阁,那里正是骆金门用以接待贵客的地方,此刻皇甫一族的人就在里头,可惜他们的位置只看得见一片片被灯光映得流光溢彩的雕梁画栋,窥不见底下的情景。
“合都灵信不是已把门主石室的禁制解法告诉你了么,我想就算是王室的贵客,也不能说要闯进骆金门门主院落就能闯的吧?”燕北堂低头去看郑南槐的眼睛,见里头光点摇曳,就知道郑南槐有所意动。
但挣扎几秒,郑南槐还是摇了摇头,“罢了,且再等一夜吧,在皇甫一族的人眼皮子底下行事,总觉得有点冒险。”
这也是所有人再三考虑后一致同意的决定,但合都三人也说过,若是郑南槐他们觉得时机已到,先行进石室也可以,反正里头的禁制已布设完毕,外人轻易窥探不得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这连夜布设的禁制,燕北堂还有些过意不去——原先他是打算借骆金门的石室来搭桥,可正如他刚才说的,人算不如天算,竟在北地群山时就做成了这件事,倒害得人家白忙活一场。
“你在想什么?”郑南槐问他,燕北堂回过神来,摇摇头应了一声:“没什么。”
郑南槐没说话,略显疲态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眼两人身后只点了一盏昏黄纸灯的屋子,隔着窗只看得见一片模糊的黄,李小圆正在里头歇着。
这段时间实在是苦了李小圆,先是被邬山城抓走困住,以意识清醒肉身却不得动弹的状态过了数日,好不容易被救出来后又和他们一路奔波赶到骆金门,再然后又走了一趟北地群山,在得知今夜暂时什么也做不了时李小圆登即一叠声地哎呦着回了屋,说明天未日出三竿前谁也不许让她听到一丝吵闹。
“她……或者说她们,实在太无辜了。”郑南槐喃喃地低语,从白献涿和燕北堂口中认识李小圆时他就觉得这个人真是倒霉透顶,无端被姜殊穹那样的人盯上,平白变作姜殊穹催熟媚骨的器皿,在长邪台里度过那样长的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再听李小圆说起她曾于幻境中得到的关于媚骨几任主人的记忆,郑南槐不免又为林小竹、洪小丹、王小婷这些人悲愤不已……原本背负上媚骨这样的东西就已命途多舛,却还要遭受姜殊穹的折磨,要说天道有眼,又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无辜之人身上?
郑南槐闭了闭眼,努力按下心头杂长的躁动,燕北堂恰在此时轻轻地揉捏着他的鱼际,郑南槐抬眼去看去,却发现燕北堂正望着远方朦胧黑幕下的天际。
“确实是无妄之灾……”燕北堂察觉到他的目光,收回视线垂眸看他,目光柔和澄澈,“正因如此,你的存在才尤为必要,方才我忽然想到,若不是你,我和白献涿不会去魔界,自然也不会打开长邪台,更无法助李小圆她们重见天日。”
郑南槐一愣,下意识微微摇头:“这怎么会是因为我?”
燕北堂弯起唇角,“我的意思是,万事万物皆有因缘,若非我当时想寻来泣情离心草解开你身上的蛊毒,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一切,或许这正是天道冥冥之中的安排。”
但郑南槐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如你所说,这份果也并非全是我的缘故,能牵引万事万物发生的因缘岂是你我二人可以数清?单凭那一点微末的缘故,就说是我的功劳,我受不起。”
说这话时,郑南槐同样望着远方,神色间竟流露出些许超然物外的意味,燕北堂闻言先是目露恍然,随即惊讶地挑眉,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惊喜与赞赏:
“你这样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郑南槐转过头,面上那缕超脱登时烟消云散,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你这反应,弄得我像是一言解惑的智者似的。”
这一笑并不多么勾魂夺魄,燕北堂却抿着唇恶狠狠地抬手轻轻捏住他脸颊扯了一下,“你呀!”
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郑南槐没什么反应,反倒自顾自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不过,我觉得奇怪,我知道身具媚骨之人生生世世都会带着那块骨头,要想追着林小竹寻到她的转世对姜殊穹而言并不难,但是为什么呢?媚骨对罪业瞳一事毫无助益,即便他后来想将李小圆作为他胎儿的孕床,可这也是因为李小圆误打误撞成了以菱花莲子为主药的灵液之体,在此之前,他为何咬着李小圆她们不放呢?”
总不能说是想与林小竹再续前缘吧……估计林小竹若是还在世,听到这句话要呕出来的……
听到他的疑问,燕北堂也略显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我倒是从未仔细想过……姜殊穹这个人实在太过疯魔,以至于他做了多丧心病狂不合常理的事我都不会惊讶,竟没想到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