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诗织面无表情望着前方,并没有对她的话有其它情绪变化,安卡有点紧张的面部表情有刹那间的放松。
她摇摇头,「应该不是,司令对你在希干西那区的事一点也不意外。至于把你叫到总部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也知道司令做事向来都不在正常人的思考范畴内。」
诗织听了,笑了几声表示认同。
接着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耳边只剩下马蹄在草地间奔跑的声响。
诗织依然望着前方,没有什么情绪,却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安卡刚才一连串的在意与紧张他都晓得,也知道她在顾忌些什么。或许是沉默太久,感觉旁边的安卡张嘴接着要说什么,诗织率先她一步开口。
「安卡小姐,请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连累到你们。」
这些话让安卡慌了,她皱眉连忙开口,「诗织!不是的其实我——」
她后面的话,全被诗织忽然朝她而去的笑容打断,他熟练地笑着,笑得几乎完美,一直只于表面。
「我就当安卡小姐是在担心我吧。」说完后,诗织便将视线转回前方。
感觉到话题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安卡沉默下来也跟着望向前方。
接下来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也逐渐加快了前进速度。
抵达位于托洛斯特区的驻扎兵团总部后,没有多喘息,诗织下马跟着安卡进入总部大门,走了几层楼,最后来到一扇左右两旁均有站岗士兵的门前。
门板打开后,诗织注意到除了匹西斯外,里头还有一个金发男人。
「你来啦,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坐在长桌主位,匹西斯笑脸盈盈地朝诗织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安卡关上大门后即刻带领诗织坐下,接着站到匹西斯身后。整间大会议室只有四个人。
「诗织,跟你介绍一下。」匹西斯手掌摊向他右手边的金发男人,「这位是调查兵团的新任团长,埃尔文·史密斯。」
诗织朝埃尔文点头致意,一边打量这个一脸严肃刻板,有一头服贴整齐金色短发的男人。
调查兵团?
诗织大概猜到自己被叫来这里的原因了。
悟出了些许思绪,诗织不由得瞄了一眼匹西斯。其实也算不上特别眼神,就只是不含任何情绪的淡淡注视而已,而匹西斯正微笑看着他。
……依然是一张狐狸似的可恶脸。
「很高兴认识你,诗织。」埃尔文说,「关于你在希干西纳区的贡献,我在这里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敬意,虽然你先前拼命救下的人们都已经死在之前的夺还战中,但你的努力绝对不是徒劳无功。」
诗织缄默不语,只等着埃尔文接着继续说下去。
「调查兵团之前的墙外调查,目的是为了调查巨人的真面目,即使每次都造成重大损失,毫无任何实质利益……」
「而『玛利亚之墙夺回战』虽说不是本意,但其实也是为接下来调查兵团进行夺回玛利亚之墙所做的预前工作。经过上次的实际模拟,我们已经拟定好计画与队伍,我们预计组成一支大部队,三个星期后由托洛斯特区出发,搜索前往玛利亚之墙的最快路径,并且沿途在旧城镇之中放置补给用品。」
「而根据我的估计,若要派遣部队到达玛利亚之墙,并成功完成搜索路径与补给放置任务,以现有的调查兵团成员来说,必须付出数年的时间以及与之相比的庞大牺牲者……」
「为此,我们现阶段必须招募更多优秀士兵。」
埃尔文一长串话说完,房间立刻变得非常安静,在场三人的视线均停留在诗织身上,而他只是盯着埃尔文不发一语。
「话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意思了吧?」匹西斯第一个打破沉默,用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看着诗织。
诗织睨了匹西斯一眼,手托着脸颊别开脸,「希望我加入调查兵团不是吗?」对方意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再不明白就是脑袋有问题。
匹西斯满意的点头,接着露出一张似乎是感叹的表情,「若不是情况迫切,要不然……我还真舍不得你离开我的身边。」
「臭老头,别说得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奇怪关系一样。」诗织缓缓向后贴着椅背,一副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嫌弃模样。
两人说话语气就如多年认识的朋友般自然,埃尔文看着他们没有露出什么疑问表情,那正经严肃的脸孔像显然已经知道般。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匹西斯看向诗织的眼神意味深长。
诗织别开那道目光,一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搁在腿上的双手。
「诗织。」埃尔文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抬眼看向一只朝自己伸来,布满厚茧的手掌,诗织还是垂下双眼不去看。
每次调查兵团的墙外任务,其实他都看在眼底。
希干西纳区还完好无缺的时候,他总是坐在高大的墙壁上头,看着浩浩荡荡的调查兵团大队人马穿越城门,直到消失于地平线的那端,以及他们拖着沉重步伐返回居民言语洗礼的大街时。
少了大半人数之中,那张张颓靡败落的丧志脸孔。
他很清楚那些表情背后所描绘的,是什么样的残酷画面。
即使背后有着一对蓝白相间的巨大羽翼,他们仍然无法飞上空中成为一只飞向自由的翱翔青鸟。
在巨人压倒性的绝对力量面前,很多事本就是徒劳无功。
无论是调查兵团还是诗织,都是彻底体会过这个现实的人——数年来,诗织所认识的人几乎全死在巨人的臭嘴中。
他之所以成为驻扎兵团士兵,纯粹是因为匹西斯。
因为匹西斯能够如他所愿的让他自由生活,并且给与他某些层度上的庇佑与放纵,这对那个时候的他而言,是必须,也是迫切需要的。
在历经这些年的沉淀之后,现在的他,确实过得平静且平淡,可他仍然还是一只在牢笼深处的笼中鸟。即使身处于舒适安全的环境,也明明是一座没有上锁的鸟笼,仍躲藏于之中……
划地为牢。
搁在腿上的手心,朝上摊放着。
空荡的手掌心让诗织有些恍惚,就跟他那双注视着的黑眸一样,裡面什么都没有,几乎空无一物。
对他来说,无论是身在驻扎兵团,或是调查兵团,还是何处。
都一样。
也无所谓。
当不经意抬头看见埃尔文那一张坚定面孔时,诗织忽然想起那个叫阿尔敏的男孩,眼中似有光芒地说着大海以及辽阔世界的模样。
摊开的手掌悄悄握紧成拳,原本无动于衷的眼神逐渐有所动摇。
他真的……只能一样吗?
真的无所谓?
深藏于内心底层的心愿,似乎被挖掘出一次后,纵然只是阳光下一晃而过,便不再似从前般难以挪动。
如果握住那隻手,能看到不同的东西吗 ?
即使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确定仍没有退散的迹象,依然还在选择的十字路上犹豫不决,但对于现况已经不抱任何期待的他,决绝地仰起颈脖,不由得伸手回握,抓住那一对名为自由的绚丽羽翼。
期望能展翅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