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迟水却站着,拉了拉萧鸣涧的衣袂,指着前方不远处孤零零挨着的两间屋子,说道:“去那看看。”
余下的人顺着她的指头看过去,那边除却两间屋子外便是空旷的土地,渺茫之间倒显得这两间屋子怪异起来。
众人策马到了屋子前,迟水躲在人群后边,偷偷探头等着看开门的人。
门被拉开,一个男人半掩着门,露出结实的半个身子,提防地看着愉放。
迟水睁大了眼睛,急躁地扯了扯萧鸣涧的衣角——是先前送她去谢家的大汉之一!
萧鸣涧明白必有蹊跷,不动声色地走到门边,一个猛冲就把大汉扑倒。
迟水和他的手下也反应迅速,都跟着撞开门,扑到地上按住这大汉。
不小的动静引来了人,都是身材壮实的男人们,看清了迟水,皆知情况不妙,要赶着来灭他们口。
这些大汉虽说身手比不过上过沙场的这些个,但他们身上的肉到底是梆硬,一拳打下去也是能让人痛得愣一会神。
好一阵纠缠,屋内的大汉才全被上了绑。迟水这边的大家累得跌坐在地上,都喘着气,揉着身上被打过的地方。
愉放手搭在膝盖上,问道:“王爷,这就空空两间屋子,怎能装下谢家那一大家子?”
迟水摆摆手,到了大汉跟前:“何处进去?”
大汉不屑地冷哼,把头偏开了。
迟水“啧”了一声,倒也懒得动武力,只威逼道:“谢家要完蛋了,你如实说了,助朝廷捉拿叛贼,不定能从轻发落。”
大汉不信的眼神望过来,迟水继而道:“若不是谢家完了,我能到这来?”
还没待大汉说话,萧鸣涧就扭动了个瓷碗,人们的脚边忽然就现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起身前,迟水遗憾地说道:“你们没机会了。”
萧鸣涧留下两人负责看管地面的壮汉,迟水在前边,举着火把带路。
这地道实则挂着许多灯笼,但也难敌照不到日光的昏暗。
下去的阶梯原是狭窄只能通三两人,后面反而愈走愈宽敞,台阶也就成了平平的路。但整个地洞修得并不高,压在萧鸣涧等男子的头上,加之这昏沉的灯笼光,给他们的呼吸上了一层焦灼,如同喉咙被掐住一般的难受。
走在前边的迟水虽说许久不曾回来也有了些不适应,但到底是比身后的人们从容些。
她领着几个男子,过了一间间隔开的小屋子,透过牢门似的房门往里望,逼仄的小炕上没瞧着有人,便再往里边走,尽头是到了一无门的黑洞洞处。
迟水顿了顿脚,往前边走去,一面走,一面回头提醒:“是向下的阶梯,十分高,大家仔细脚下。”
她随手取下几个灯笼,传到他们每一人手上。
大家跟着迟水小心地踩到第一层梯子上,不经意间往侧边一看,吃了极大的一惊。
只见弯曲往下的台阶旁,是一个偌大的空地,站在这最高点上,有一种身临悬崖的恐怖感。
四面高高的土墙,左边有一面挂满了鞭子、匕首、短剑等武器,在不明灯光的烘托下,这里宛如一个巨大的刑场。
迟水先碰到地,又开始察看这场地旁四周环绕着的不少小卧房,嘴里给男人们解释:“这是庄子上的比试场,我们在这被筛选被训练,这边住着的都是被选成谢家棋子的人。”
眼尖的她收入一隔间内有人影在动,她猛冲过去,把里边看了个清楚。
迟水偏头,笑道:“找到了。”
男人们闻声加快了速度,但只在这一个小隔间里看见了谢燎琰一人。
不过,十分快的,旁边的门后也露了破绽,都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愉放等人走过去一一看了,细数清人头,谢家逃亡在外的人们皆已在此。
谢燎琰隔着门,他知晓爹娘的谋反败了。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恐惧。
“霜儿,我是阿琰啊。”谢燎琰努力平复着心情,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一如既往地柔情。
把他的话收入了耳朵里,迟水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只觉好笑。
这是她和烟烟一同住过的那间。谢燎琰正压在她们的被褥上,也如曾经的她们,像最廉价的牲口,被锁在这样狭小又恶劣的牢笼里。
谢家亲手缔造起来的虐人地狱,他们的孩子此刻竟也住了进去。
迟水掏出方才从大汉身上摸出来的钥匙,把门打开后,钥匙被精准抛到了旁边愉放的手上。
往前一步,迟水嘴边吊着笑。
她把自己的剑亮出,一脚就把站起的谢燎琰踹到了地上。
她又即刻便将脚踩在他的胸膛,泛着寒光的剑直指他的喉头。
她的身子站得很直,眼睛往下看着他,语气很淡:“我,叫迟水。”
谢燎琰咬着牙,看见这剑上一只展翅的鹤,正肆力飞向远离他的一群高山。他的目光移到迟水的手腕,在微微晃动的那只镯子,不再是从前谢燎琰送她的荷花镯子了,而是闪着点点黄色的桂花银镯。
他看向迟水的眸子,突然诡异地笑起来。
阴影在他脸上交替,他的声音渗人:“他再不会有人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