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跃动,干枝灼响。
卫慎意识模糊,似在半梦半醒,半明半寐中,一道坚毅瘦弱的身影来回穿梭在他眼前。
卫慎模糊感知到,是许知意将他从那片密林拖回山洞。
她这一路上费了不少力,吃了不少苦,流了许多汗,那些尖锐的树枝划破了她的脸庞,地上的石头绊倒过她,可始终咬着牙,将他平安带回山洞中。
许知意寻不到药,崩溃大哭,他好想抬起手来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可是,他做不到,他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感受着生命的流失。
随着一股清凉的药液滑入喉中,卫慎只觉得似乎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竟然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崩断的筋脉在一点一点修复,即将停滞的心脏也在一点一点恢复活力。
卫慎努力轻轻抬起手指,他想告诉她:
“别哭,我还活着,别哭。”
可随着意识的清醒,伤口也愈发疼痛,是许知意稳住双手为他擦拭伤口,为他包扎上药。
痛,真的太痛了。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过了一瞬间,卫慎又看到许知意的身影,她为他擦拭额上汗水,为他喂食米汤,可在许知意即将倒下的那一刻,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在许知意稳住身形时,他也长舒一口气。
最后,她守着他,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传说中的续命丹果然名不虚传,赵铭一生钻研玄学药理,竟真的将这虚无缥缈的续命丹研制出来。
赵铭最后信中曾言,逆天而行,此番生死一线,幸有许知意拿到续命丹,或许,这天命当真可改。
……
闻鸡唱晓,晨曦微露。
许知意趴在床边,听见这声鸡鸣猛得抬起头来。
不抬不要紧,这一抬只觉得脖子像是要被扭断了,稍微动一动便酸疼得紧。
她边锤着僵硬的脖颈,边检查着卫慎的伤势。
卫慎依旧阖着眼眸昏睡不醒,所幸伤口不再溢血,只是血迹依旧浸透了衣衫,要赶快换药了,但药还没制成。
许知意简单梳洗漱口,将昨日挖下来的白及摘捡几遍,去除掉须根以及虫咬腐烂的杂质,只留下块茎部分。
但是山洞阴暗,又缺少用具,许知意只能将篝火重新燃起,确保洞中通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山洞。
回到木屋里,许知意将白及洗净,烧开大锅,把白及块茎放在沸水中熬煮。
许知意透过水蒸气,看到白及块茎煮至无白心的状态,赶忙捞出来放在笸箩里。
现下已经八月末尾了,雨季刚过,大太阳便又迫不及待的钻出云层,将炽热的阳光挥洒在小岛上,怪不得都说是秋老虎。
白及只在阳光下晾了半个时辰就已然半干,许知意持着菜刀挨个将白及削去外皮,切成薄薄小片,又在大太阳下晾晒。
趁着这功夫,许知意跑回山洞里,简单熬煮了一锅白粥,自己喝过后又撇了碗米汤喂给卫慎。
此番来回奔波,饶是许知意铁打的身子都有些承受不住,幸好小麦种植期还没到,不然她变成哪吒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
只见她杏眼圆睁,朝躺在床上的卫慎恶狠狠的说道:
“现在你这条命可是我的了,你可得快点醒来快点好,待你好了,我就要狠狠地奴役你,把你当做老黄牛,天天给我种地!”
许知意越说越起劲,不禁开始畅想未来。
“最好,还能把对岸那片林子给我开辟出来,那块地的土质可比这边好多了,到时候种上大片大片的小麦,等到来年丰收的时候,风吹麦浪,放眼望去一片金色,想想都开心。”
末了,许知意双手托腮靠在床边,望着昏迷的卫慎,垂下眼眸,语气有些低沉,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再抬眼时,一双凤眸闯进她的视线中。
平日里威压过甚、神情淡漠脸庞上,此刻竟分外柔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似一汪春水般,使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许知意眨眨眼,终于意识到卫慎真的醒了,她几乎要欢呼出来:“你醒啦!”
卫慎嘴唇微动,似有无限话语欲吐,到最后却只轻轻嗯了一声。
许知意也逐渐平息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竟相顾无言。
卫慎望着她,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轻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说的那些,我都答应。”
他的目光真挚又坚定,许知意怔愣片刻。
“啊……”
她回忆起刚刚说的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圆圆的杏眼仿佛发光的宝石般,不禁使卫慎晃忽了双眼。
“答应得这么干脆,你不怕我真的把你当做老黄牛?”
许知意说着伸出一双魔爪来,眼角微微眯起,好似一只亮起利爪的狸花猫,恐吓道:“不怕我日日奴役你,压榨你!”
卫慎直直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中似乎饱含着千言万语,好似夜空中最绚烂的星河,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许知意的掌心,声音低沉而坚定:
“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