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言不浔倒下,姜予眠心中震颤,连忙和许延交换了一个眼神。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看懂了许延的用意。
利用舆论爆黑料什么的,言不浔这个疯子根本不在乎,只要他是月影,所有的坏声音都能被这层身份过滤。
所以许延让言雪晴来探班。作为亲妈,言雪晴的指控比任何新闻通稿都更有说服力。
说实话,姜予眠也没想到言雪晴能这么绝情,竟然当众否认言不浔的身份。你是月影又如何?你才华横溢又如何?你冒名顶替言少爷,说不定还杀了人,这已经不是品行败坏的问题,而是触犯了法律,后半辈子也别写新歌了,直接来首《铁窗泪》吧。
当然,也许会有脑残粉为月影鸣不平,可是,亲妈都盖章认证了,这总不会有假吧?
许延这招简直就是在言不浔心上捅刀子,刀刀致命,言不浔里子面子都输了个精光。姜予眠还真没见过这样失态的言不浔,一时竟都愣住了。
言雪晴的哭诉好似永远不会停歇,无论现实还是网络在这一瞬间都陷入无言的寂静。
书房里,同样看着这一幕的言波咏气炸了。
“逆女,逆女!那天你就不该拦着我,让我打断她的两条腿多好!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浔浔不是她的儿子,那谁是?这个半路跑出来不知底细的姜予眠吗!”
“你小点声。你把房顶掀了她也看不见呀。”秦诗盈没好气地皱了皱眉,被老爷子敲钟似的嗓门震得耳朵疼。
言波咏砰砰敲着桌子:“所以你当初为什么生她?为什么不掐死她?她现在翻天啦,还想把浔浔弄死,她有个当妈的样子没有?”
秦诗盈无语地翻个白眼:“我不生她,那还有浔浔什么事儿?你当我愿意呢!49年,东海刚解放,你带着家里那些伙计没日没夜地和新政府开会、搞改革,我羊水破了愣是找不着人,自己一个人带着行李,一边忍着阵痛一边走路去医院,差点把她生在半道上!你说我为什么不把她生在半道上?生半道上让车碾了,一了百了!”
老太太越说越生气。当年生孩子都没察觉的委屈劲儿这会子延时发作,她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言波咏闹了个没脸,这下火气不敢冲老伴发了,认错态度良好地递过去几张纸巾,闷声闷气地哄道:“行啦,不怪你,怪我,怪我们言家基因不好。”
秦诗盈:“……”
说浔浔的事呢,扯基因干什么。
老太太哭得愈发大声了。
言波咏耐着性子又哄了一会,哄不好,积攒的火气掉个头,冲着一旁保持沉默的林东猜喷射出去。
“你不是派了几个保镖吗,人呢?就这么看着你大侄子受欺负?是不是还得每人发根荧光棒,让他们帮言雪晴摇旗助威啊?!”
林东猜简直遭受无妄之灾。老两口吵架,哪有他插嘴的份儿,现在战火蔓延,他也委屈。
“叔哎,就这几个保镖还是找的无国籍退伍兵,我要是派支军队去,是不是得引起国际纷争?再说,他们能保证浔浔的人身安全就不错了,这种家务事,他们也插不上手啊。”
“这是家务事吗?”老头火气蹭蹭往天灵盖上蹿,嗓门儿拔高了好几倍,“老子都和言雪晴断绝关系了,这算哪门子家务事!”
“那怎么着,我现在叫他们去把言雪晴另一条腿打断?”林东猜态度良好,虚心请教,“让她接着住院,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您说,我马上去办。”
言波咏又噎了一口,远水解不了近渴,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打断言雪晴另一条腿吧?还在录节目呢,岂不是给言不浔找麻烦?
叔侄俩说话间,秦诗盈哭完了,抹抹眼泪鼻涕道:“行啦,浔浔为什么不让人跟着,你俩还看不明白?言雪晴不当妈,他还能好好当儿子?要我说,你俩与其商量怎么打断言雪晴的腿,不如想想怎么给大孙子善后。”
“咋,我大孙子还能发疯弑母不成?”言波咏立马瞪眼,他大孙子柔弱不能自理,受了委屈都要自己往肚子里咽的人,怎么可能干得过言雪晴?
秦诗盈哼了哼没接话,迟疑片刻,给认识的公关团队打电话,嘱咐他们密切关注事态动向,别让舆论发酵。
言波咏就觉得老伴对大孙子可能有什么误解,张张嘴正要说话,荧幕里,大孙子忽然直挺挺地倒下了。
言不浔其实没有眩晕,他只是觉得身体乏力,需要冷静一下。
几只麻雀划过乌沉沉的天空,北边吹来的水汽变成雨加雪,零星地落了下来。
他不在乎言雪晴认不认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可是直播啊,要是言盏月看见这幕,她该怎么办?
离家十年,言盏月不知遭遇过什么,却突然被一个无耻之徒顶替身份,失去亲人、朋友、过往、姓名乃至名誉。亲妈为了给冒牌货铺路,不择手段,连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双胞胎弟弟都能否认,从此以后,她的履历会变成无名氏,她将一无所有。
言不浔光是这么一想,就痛到无法站立。
然而他这一下没能落实,苟彧几步蹿过人群,扶住了他的后背。
“你、你没事吧?”
言不浔没应声,保持这个滑稽的姿势静静地望向天空,足足两分钟后,意识才回笼。
言雪晴仍在嘶吼,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表达她对言不浔的厌恶,对姜予眠的怜爱。
言不浔这才扭头对苟彧笑了一下:“我没事。”
接着他反手一拽,折断了身后摄影器材的电源线。咣当一声,直播画面中断,言雪晴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
围观人群一阵骚动,谁也没看清言不浔是怎么动的,一切只在眨眼之间,电源线缠成两股,猛地勒在了姜予眠的脖颈上。